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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美国,就反复被教育“要融入主流”。“啥是主流,主流在哪”,俺站在空旷的美国乡村大草原上,举头望烈日,对影成二人,不解地问自己。中国人难以融入主流这个命题被反复论证乃至奉为公理,于是,所谓的“主流”,在国人的眼中越发显得那么高端,那么缥缈,那么充满诱惑,那么遥不可及…
学习朋友的经验,俺决定读书,看报,看电视,听广播。。新闻,体育是重中之重。每年的Super Bowl,俺家LD比过年还激动,老早准备好各种零食饮料,还订上各种口味的Pizza,坐等一年一度的举国盛世。俺旁边假惺惺的陪看,满场找万绿从中一点红的Quarterback,只有如此才能激起点俺看偶像剧那般的热情。。多么露骨的谄媚呀,可惜主流们看不见。。
总统每年的国情咨文也是俺向主流表忠心的时刻,头几回听得群情激动热血沸腾,美国总统太油菜了,人不看稿子都能念成整句,人不用咱等的心慌就能说出下句,还有,人讲的太激情了,太给力了,啥Gettysburg Address,啥I have a dream,统统比下去了。在总统的激励下,俺辛勤劳动,辛勤纳税,辛勤创造GDP,回头一看,人总统一家度假去了,还坐着空军一号呢。听多了就发现,咱中国的政府工作报告那叫陈词滥调,人总统国情咨文这叫Cliché,还带着纯种法国腔呢,要不咋说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俺怕这些不够体现俺一颗红心向主流的强烈意愿,订了若干主流报刊,Wall street Journal, Time啥的,读着读着俺发现,俺这一路狂欢奔向主流,主流却一步一回头,欲说还休的奔中国去了。这不,这期Time中页,红红的五星红旗做底,奥巴给咱老大做让位状。。
俺跑到图书馆雄心勃勃地借来一堆英文书(还顺带了两本中文的),每次到还书的时候,俺就会悲催地发现,中文书一字不落地读了,英文书原封不动地还了。于是俺每每克制了自己对中文书的冲动,抱回清一色的英文大著,而每每又在夜色阑珊之时,抱着大著昏昏欲睡。朋友说,看不下去,听。从此改听audio book,吃饭听,睡觉听,开车更得听。。杀人的,放火的,变态的,魔幻的,还有什么多动症肥胖症自闭症忧郁症阅读障碍症等等,啥都让美国主流人民赶上了,然后俺就发现:世上本无病(非器质性疾病),人矫情多了便成了病。
不 信把这些得病的主流人民拉中国乡下过几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醒来就得下地干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到饭点一人一碗棒茬粥,最多里面放两根萝卜条,帖墙边一熘蹲着,边吃边众口铄金地骂狠心的地主老财,感受集体的温暖集体的力量(老美那些个心理毛病都是个人主义给娇惯出来的)。。这么弄上几天,保证到点就睡,给啥吃啥,身材特fit,肤色特古铜,那小胳膊小腿比超模还细,脸上的小褶子比打高球的盖茨还私密还深沉(当然因为营养不良,小肌肉可能差了点)。。更主要的,对幸福的向往特简单特明确,一个硕大的cheese burger,一杯冰冷的可口可乐,一个不被叫醒的囫囵觉。。从此脱离迷乱空虚无趣的人生,阿米托佛,善莫大焉。。
思想上赶不上主流,吃上赶。俺下馆子,什么法国店,意大利店,专拣那些历史悠久,口味绵长的。有回跟朋友一起,朋友看着满眼陌生的菜名没好意思问,看到Quail以为是鱼呢(托福打回去重考),菜上来傻眼了,硬着头皮吃完,憋出鲁智深的名言“嘴里淡出个鸟来”。。
法国店吃厨师推荐的蜗牛,上来一碗白唧唧的东西,那股子奶膻气袅袅载载钻入鼻孔,让俺这对奶制品不感冒的老土倒尽了胃口。意式菜一上,满满的一层,不是cream就是cheese,那份量,那品质,绝对童叟无欺物超所值。看着店中座无虚席的主流客人们满脸享受的神情,俺羞愧的低下了头,羞愧自己长了一个非主流的中国胃。。
吃不进主流,俺穿进去。俺也学主流,奉行低调的奢华,找品牌,专逛品牌店,不求最贵但求最搭,春夏秋冬配齐了打包,各式鞋子一摆一橱柜,一家人运动穿一色的运动装,运动鞋,出去赴个约吃个饭,男的打扮的象服务生,女的象卖唱的。。给娃也是主流穿啥咱穿啥,主流用啥咱用啥,主流用iPhone咱就用iPhone,主流换Android咱也换Android,主流穿瘦腿裤,咱一口气买仨,红的穿着象火鸟(Flamingo),绿的穿着象小葱,黄的穿着象豆芽。。大冬天的,北风呼啸,俺穿着棉衣戴着棉帽,让俩娃一身短打在院子里放风,娃冻的呲牙咧嘴直哼哼,俺大声训斥“别叫,看东边Tom家,人孩子四季短打,看西边Mark家,人娃一汗衫穿一年,这叫主流。再看北边老王家那俩熊孩子,鼓鼓囊囊的,秋衣秋裤,毛衣毛裤,这是中国老土穿法,知道么”娃咧着嘴不敢叫了,冻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到底俺看不下去给娃套上了棉衣。俺真想主流啊,奈何咱这非主流的小身板,怎禁得住主流风潮的严刑拷打。。
想融入主流必须有副好牙口。隔三岔五的,得去牙医那报到,洗洗是常态,时不时还得刮点啥,涂点啥,抹点啥,塞点啥。而且每日餐后,必须拿着牙线到洗手间搁自己嘴里“拉大锯,扯大锯”,或早晚的用冲呀器对着自己牙口一通狂喷。想起俺妈,俺姥姥那口齐整的糯米小白牙,俺姥姥一辈子没见过牙医,可人那牙到九十多了还硬棒着呢,每每看我们这繁琐浩大的洁牙工程俺妈就忍不住说“越搞越坏”。俺姥姥,一无法再非主流了的中国老太太,咋就长了那么主流的牙?
俺还得接着主流啊,俺买房,人都买中国人聚居的区,图个方便,俺偏买白区,左右前后全主流,把俺憋的练练中国话都抓不到人。主流请人割草,俺请同样人割草,主流请除草公司除虫,俺请同一公司除虫,主流种花,俺也种花,主流锯树,俺也锯数,一破院子,花费N多银子,合着主流是钱堆出来的。。家具也照Model House买,便宜的统统不要,名牌的统统搬来,结果一问“made in China”。。
参加个Party,满场子找主流,寻寻觅觅,看见主流面孔,一脸媚笑,象哈巴狗看见主子,略熟的,还得亲密的做拥抱状,比见了亲娘还亲。闲扯几句,把肚子里收藏N年的感叹词用一遍,尚不足以表达俺对主流的神往。带着对主流依依不舍的夸张的表情,和主流们一一惜别,结果主流连俺到底是谁还没搞清楚,反正在他们眼里,所有中国人都长一模样。。
但有一事让俺彻底绝了主流的心,宠物。主流家庭是4/5口之家外加一宠物(或狗或猫,有个性的乌龟蜥蜴大蟒蛇也成),大部分人家都是养狗,一条不够还得找几个伴,最羡慕养烈犬的,几条大狗门口一趴比门神还拉风。。娃天天叫唤养狗,俺只能含泪让他们做选择题“要妈还是要狗。。”。。亲们,俺不想扫娃的兴,可俺有恐狗症,小时被大狗追,俺一路狂逃都快超音速了。。人家养狗要钱要功夫要爱心,俺要养狗那得要命。。
某日,LD的东西被主流看上,上市公司老板请我们吃饭(据说也是考察啥的),在城里最好最贵最主流的店,我们小心翼翼生怕露出非主流的马脚,奉行孔夫子“割不正不食”的原理,认真地割,慢慢地咽,把个盘子吃得剃明锃量,女的装淑女特文雅,男的装绅士特文明,陪说陪话陪笑脸,总算圆满,以为自己特主流了。。无奈还是不经意间露出非主流的尾巴,一是入席时LD自顾自坐了居然忘记给俺拉椅子,结果是人老板眼疾手快,让俺受宠若惊,让LD无地自容;二是道别后LD打开车门自己上去了,不仅不先给俺开门,而且俺那边的门还锁着,让俺在寒风中“冻”人了良久。。
虽然表现非主流,但东西入了主流的法眼,于是各路主流来光顾我们非主流的窝,拉生意的,拉赞助的,拉关系的,打秋风的。。但我们本身,终究还是被贴着非主流的标签。。
主流对俺来说只能是一个梦了。有天跟主流的邻居聊天,聊房子(风水)聊教育聊养老,邻居面带隐忧地说不喜欢他们自己的文化。。。好像也是噢,拿枪扫射孩子的是主流,把邻居藏地窖的也是主流,欺负同学逼人自杀的似乎还是主流。。俺旁边的邻居老太,卧床不起,只有保姆跟前伺候,曾经在她还能走动的时候,看见她那么喜欢俺家的娃娃,可她的孙辈(据说有几个)从未来看过她。。
俺可不想老了老了连孙子都见不着,所以即使俺娃,入不入主流随他们去吧。至于说不玩游戏就交不到主流的朋友,不cool就不能在主流中popular。。NND, 二十年后再看谁cool吧。。其实说到底,主流很实际,存强大的内心,做真实的自己,主流只相信实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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