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gezza 于 2011-7-14 01:36 编辑
长期习惯了加拿大的安逸，已经很久不知道伤心落泪的滋味了。没想到我今年的生日礼物竟是令我痛心疾首的一场飞来横祸。由于深深的伤痛和眼泪难以抑制，希望借这篇文字聊以解脱吧。 几天前的一个傍晚，在我修剪房屋边廊拱门上的紫薇藤时，突然听到头顶一片惊恐的罗宾鸟（robin，中文学名“知更鸟”）叫声，同时听到地上轻微的“啪”、“啪”数声东西坠地的声音。我低头一看，是3只羽毛未丰的雏鸟。它们还站不稳脚跟，只是跌跌撞撞地在地上爬。一群的大罗宾在周遭的树梢上尖叫，俨然一派如临大敌的架势。
我赶紧把3只小鸟轻轻捧起，放到草皮上，心里希望它们的父母会它们救走。因为我知道每年开春时一对加拿大野鸭（Canadian Duck）光临我们后院游泳池蓬盖积水形成的小池塘时，有时是带着它们的幼雏来的（尽管怎么带我至今还没弄明白）。过了一阵子，大鸟们最终还是只知道叫唤，谁也没有降落到草皮上去认自己的孩子。天色渐黑，大鸟们似乎也逐渐散去，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现实：抚养它们的责任就这样不期地落到我们的肩上了。 首先，得给他们找个住处，否则他们爬到路上，不是给狗叼走，就是路人踩到或给车轧死。因为对面就是一个ravine，这一带路上常有被车碾死的诸如野兔、松鼠等小动物，每每令人不忍卒看。我找了一个装打印纸的纸箱，垫上一些剪下紫薇枝叶，就把3个小家伙安顿在这里。 解决了住宿问题，接下来是吃了。我从来没养过鸟，更不知道这么小的鸟应该喂什么。上网查了一下喂鸟的资料，说是有什么类似婴儿Formula的东西，泡水后用针筒来喂。可这上灯时分，叫我上哪里找这东西去？ 我记得在社区散步时，常常看到大的罗宾鸟叼着蚯蚓去喂幼鸟，估计没有蚯蚓，别的蛋白质应该了也可以代替吧。于是，我和老婆决定用薄片的火腿肠切成细片喂它们试试。 对于小鸟的难以养活，我早有经历。98年重回青藏高原索南达杰保护站时，看到了保护站后面多了一个小土堆，插着一个牌子，上书“玉马之墓”。后来知道听说当年残及建站的北京大学生志愿者在附近捡到一只小鸟，一大堆人七手八脚地喂了几天，最终它还是没有活下来。 回到正题。老婆马上开始了喂鸟的工作。起初，我们抱着试一试的心里，用手指挤开它们的小嘴，把细火腿肠塞进去，没想到它们眼都不眨就吞下去了。后来，干脆不用你挤，拿手指碰碰它的嘴边，它一下就把嘴张得老大，活像动物世界看到幼鸟嗷嗷待哺的常见画面。喂了一轮，3个小家伙共吃完了一片火腿，也喝了一些水，好像也不像刚才那么焦躁不安了。
天晚了，我们不忘把纸箱搬进屋来，因为放在外面一怕他们会扑愣出箱子，更怕夜里几乎无处不在的浣熊。看着3个小家伙“酒饱饭足”后的缩着头各趴一角熟睡的样子，我们的担心似乎缓和了一些，而把它们养大的信心陡增了不少。 罗宾鸟是有名的鸣禽，早上叫得最早，而夜里收声最晚。3个小家伙也许因为环境的陌生，一夜几乎叫个没完，清脆响亮的叫声穿过大厅过道，传到楼上的房间仍然分贝不减。我是个不需要太多睡眠的人，因而对此没有什么抱怨。但是，老婆嗜睡如命，收容这3个小家伙的第一夜，她自然几乎没怎么合眼。 天亮了，起来第一件事是把纸箱拿出去，让有生以来第一回在空调屋里呆了一夜雏鸟们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和晒晒太阳。把箱子放到草皮上，又引来许多大罗宾在屋前的大树上尖叫。可惜的是我期盼的奇迹最终没有出现，这一帮大鸟在惊呼了一阵之后，还是四散而去。太阳大了，我将纸箱端进来，放在门口的一个架子上。老婆给它们喂早餐时，经过一夜饥饿和安顿的鸟儿们似乎吃得更欢了。 纸箱整个上午就放在门外，人在屋内仍然能听到小鸟不断的啾鸣声。令人意外的是，中午出来看时，3只小鸟竟然只剩下2只，而且丢失的是最小最孱弱的那只。我到处找了一遍，包括车道和草皮，甚至屋前的马路上，都了无踪影。“也许它蹦了出去，爬到外面被自己的母亲带走了。”我只能往好里想，以安慰自己。 第二天，2只小东西明显自在多了，喂的火腿大块多了。想想他们平时都是张开大嘴吞进母鸟喂的整条蚯蚓，这点火腿可能只算是点心吧。想到2个小家伙至少还要在我们家呆上一阵，我们决定给它们取个名字。老婆想起她从前在幼儿园教孩子们唱的儿歌“Two little dickeybirds sitting on the wall; one named Peter one named Paul”，于是分别把它们叫做Peter和Paul。 夜幕降临，老婆开始唠叨她如果再睡不着觉要疯了，扬言要把它们放到门外过夜，我坚决反对。于是将它们转移到地下室，但夜里它们的叫声仍然清晰地不绝于耳。老婆又在辗转反侧。 第3天，就是我生日的那天，上午我大早出门工作，中午左右回来时，看到通常兴致高昂的老婆已经形容憔悴，无精打采。我知道她昨晚又没睡好。再看看小鸟，已经明显长大了，而且可以扑愣着翅膀在纸箱里飞起来了。不经意间，那只叫Paul的竟然飞到了纸箱的沿上，站立在那里，俨然大鸟一般的气派，好不威风。
晚上去朋友家吃饭前，怕他们跑掉，老婆还特地将他们换到了装可循环垃圾的蓝色塑料箱，并且换了新的铺垫枝叶。在朋友家喝酒玩闹到半夜回来时，我已经醉态可掬。到家后，依稀记得经不住老婆的请求，同意将装小鸟的塑料箱端到外面。我找了一圈，最后决定把它放在紫薇藤缠绕的拱门背后的死角。这里非常靠近最初发现它们的地方。按直觉，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3面有障碍物阻隔，第4面是成片的hosta。放完之后，我大概就踉跄着回屋睡觉了。 第4天，我照常一大早就醒来，睡眼朦胧间突然意识到怎么没有听到鸟叫。急忙下楼在屋内四处找了一遍，没看到箱子。我已经完全忘记前夜自己把箱子放到了户外，于是匆匆叫醒老婆问箱子何在。在她提醒后，我急忙奔到了紫薇藤的门后，首先是看到箱子倒在一边。我弯腰一看，小鸟没了。我脑袋嗡地一声，感到事态不妙，但还是下意识地审视周围，拨起边上的hosta仔细检查。待我转身看背后的地上时，我仿佛石雕般登时僵住了：地砖上零散地粘着幼小的灰色羽毛，还有斑驳零星的血迹和残留的内脏，几个苍蝇已经在上面盘旋。 楞了良久，我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鼻子一酸，热泪忍不住滚出了眼眶。我养了3天的小Peter和Paul就这样没了。它们稚嫩幼小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展翅翱翔，就已葬身浣熊、狐狸或黄鼠狼的牙缝。。。我恨这个残忍的自然法则，恨老婆的喋喋不休，更狠我自己酒后的一时糊涂。但是一切都晚了，我们彼此心灵留下的巨大空洞，只能用眼泪来填满了。 写到这里，已经又是万籁俱寂的午夜，我也已经不记得是今天第几次涕泗滂沱。我记得上一次如此的伤心落泪，是在90年代初外婆过世的时候。 老婆听闻后也失声痛哭。怕老婆看到血腥的现场，我忍痛拿着扫把和水桶将残迹洗净，并把装过它们的纸箱割碎，放入垃圾桶。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的举动，因为没有什么可以抹去这段短暂却刻骨铭心的记忆。 晚餐时，老婆说她下午在恍惚间，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小天使带着Peter和Paul款款升上天际的画面。是的，它们幼嫩的躯体没能在凶残的物质世界找到生存的位置，但它们无辜无邪的灵魂将在天国得到永生。 | 
狗仔卡
发表于 2011-7-14 00:2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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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4 10:5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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