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寂寞公路，黄昏如铁

小豆子

作者：老虎今天吃草

　　没有野菱，没有大漂，没有凤眼莲，因为不是在水边。没有车前，没有降真香，没有金合欢，因为是在梦里。

　　我在梦里，在平原上。我知道那是家乡的田野，在春天，那里应该遍地的野花，四季豆秧挂满了竹篱笆；夏天，空气里充满稻叶的清香，青蛙从田里跳进池塘，又从荷叶上滑下来，变成一群米粒大的游鱼，穿行于浮萍之下、荇菜之间。可是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田埂——毕竟那只是梦境，你无法苛求更多。我在梦里，在平原上。前方的前方还是平原，但我知道，平原一定是有尽头的，于是不知疲倦地行走。我从儿时走到少年，又从少年走向现在，梦里渐渐有了路，却是一条寂寞的公路。

　　是谁说过，人是最社会性的动物，也是最孤独的动物。在梦中我孤身行走，我的一位朋友却擎着一支扫把，四周黑暗一片，他只能不停地扫、不停啼哭着。2002年夏天的一个夜晚，我和他坐在红茶坊里。窗外的霓虹开始下雨，细如蚊腿，纷纷洒洒飘向各自的梦境，飘向23点54分的那支秒针。

　　茶坊里播着周传雄的《黄昏》，“开车行驶在公路无边无际，有离开自己的感觉”，我们喝着哈密瓜奶茶，甜腻的感觉正如曾经过的爱情。他提起一位老乡，毕业后侵吞公款事发，自杀未遂多次，最终还是割腕死了。于是我夸口道，我写过一本《自杀的一百零一种方式》，倘若由我来辅导，定可以使之省却不少弯路。

　　然后就想起另一位死去的朋友，一个在黄昏的街头，骑着摩托走向寂寞公路的男孩；一个在1994年的夏天，曾经和我在夜晚的校园里游荡的男孩。1996年我们毕业，送他至校门，我一路唱着Beyond的《海阔天空》——那是我们的歌谣，到大门口时歌声嘎然而止，他还奇怪我怎么不唱了。很后悔没有让他知道，那一刻我是隐忍了泪水的。

　　更多时候，我们在回忆彼此的情路历程，或说是在揭彼此伤疤。他早已成婚，有了一个儿子，红红的嫩腮，宛若女子般的笑。他现在的妻子，并不是当初的同班同学，不过这一切依然挡不住排山倒海的发福。而我呢，在大学期间说好了要和一位女子一起流浪的，可到头来，失约的我还是独自飞翔了。雨一直下，窗外景物不断地变幻，让我想起校墙外的梧桐树。在那些夏天的晚上，阵雨初歇，地上积满了雨水。我牵着她的手绕过积水，却有水珠从树叶上噼里啪啦打下来，淋湿她，也淋湿了我。

　　从我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多年以后，周传雄告诉我，那是一种烈日灼身的错觉。而在这2002年夏天的夜晚，时针指向2点3刻，正是夕阳西下，残红如血。我和朋友在红茶坊里，耳畔是播了一遍又一遍的《黄昏》。此时此景，回忆那份永远无法磨灭，但再也回不来的初恋，是一种怎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