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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小说: 结 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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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2-6-28 15:09:5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结 婚
                卜算子

                 1
  
  对于在美国的福州人来说,纽约就象是第二故乡。

  在纽约唐人街,冷不防就象置身于福州台江的中亭街一样,耳边听到的,几乎
都是节奏快得要命的福州话.福州人凑在一起时,那说话的语气就象是在吵架,音
量高,唾沫飞溅,一会儿头脸凑在一起,唧唧咕咕的,一会儿又手舞足蹈,嘎嘎地
笑得乐不可支。而且福州人聊起天来都喜欢半伸出中指戳戳点点着,既是为了让谈
话内容更加生动,有时也有对谈论中某人或某事的不屑。他们的神态往往让路人侧
目。其实,福州人说话时越象吵架,就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深,朋友相见,先是
互相对骂上几句,然后又损一下对方,这是正常的事。这对于外地人是很难理解的。
这种现象可以算是纽约唐人街的一景。

  这个世纪第一个农历七月十五的前一天,我从南方一个风景优美的小城市来到
纽约。这是我第三次到纽约唐人街。我发现这里的福州人越发多了。记得93年我
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偷渡到美国,从潮湿温润的西海岸来到纽约时,这里的语
言还是以广东话为主。广东人,马来亚华人,台湾人,福州人,韩国华人等,大家
相聚在一起,互相依存,又互相间瞧不起。尤其是福州人的地位最不被人看好。那
时在街头上乍一听到福州话还觉得亲切,便如荒漠甘泉一般,沁人心脾,让人觉得
仿佛置身的并不是异国他乡。八年过去,这里似乎已经失去故乡的新鲜感了。福州
人异军突起,成了唐人街的主流。在这里,你即便连国语都不会操,但是如果会福
州话,你照样可以获得一份职业。

  走在街头,看到一张张疲惫而茫然,然而有时又莫名其妙地自得的脸孔,我心
中不觉有点酸楚。在这里,美元是各种人际关系的中心,包括亲人的关系也是靠美
元来维持的。我不知道远在故乡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是否也被铜臭熏成这样?

  我算是偷渡到美国的众多福州人中不太走运的。我原是福州海边一个海岛小镇
上的中学语文教师,受过四年的师范教育。众所周知,教书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行当,
工钱少点倒也罢了,在社会上还无端横遭白眼。我曾经拥有一个在银行点钞票的女
朋友,长相还说得过去,我们甚至都山盟海誓了。后来我的女朋友不知怎么突然嫁
给了一个谢了顶的台商,到台南做家庭主妇去了。当她在我面前诉说着万般无奈以
及今后会如何想念我时,我一把将她搡开了。看来只有钱最靠得住。我扔掉了为人
师表的饭碗。我求爷爷告奶奶借了二十来万人民币,给了同乡的一个蛇头。现在偷
渡费用涨了很多,要六万美金。不过93年的时候,二十几万人民币已经足以让我
倾家荡产了。我辗转跑了几个国家,历经千辛万苦进入美国时,早先到达这里的众
多的福州人才刚刚舒缓了一口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以难民身份获得了在美国的永
久居住权,成了”6。4”最直接的受益者。他们终于可以在劫难之后衣锦还乡了。
91年之前偷渡来到美国的,因为当时心血来潮的老布什的大赦,绝大部份人在律
师帮助下都拿到了绿卡。他们沾的是”六四”的血光,实际上他们中很多人不知到”
六四”为何物。而我恰好差了一步,与小妾被扶正一样的绿卡擦身而过,没赶上这
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至今仍然没有明确的身份,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纽约同时还是美东中餐业的人才交流中心与培训中心。一些餐馆找不到工人时,
就从四面八方来到纽约,经讨价还价后,带走工人。我在纽约呆了半年,在受过简
易的中国餐培训后,便经熟人介绍来到南方,在一家由福州人经营的餐馆里打着黑
工,每天做着变了味的中国菜给美国人吃。我的身上沾满了油味,每天难得时间洗
澡。在餐馆呆的时间长了,身上都会有油味,而且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油烟熏过的肌
肉松驰的样子,时间长了,就象从微波炉刚刚端出来的烤面包一样。其实老美是不
太喜欢用油炒菜的,但是我们变相地用油,把菜和肉在油锅里炸过,再放调料炒一
下,勾芡了,就算是所谓的中餐。跟正宗的中国菜比起来,这些变味的中餐显然十
分离谱,但这并不影响老美的食欲。老美吃的只不过是中国菜的名份而已,他们离
美食家的胃口还有十万八千里。在美国的中国菜毫无烹饪技艺可言,调料跟作法都
是设定的,全美国差不多一个样。一个远在最西北的西雅图的炒锅跑到东南部的迈
阿密,几乎不用训练就可以上厨。所以在美国打工的流动空间非常大。雇工炒老板
的鱿鱼是常事。尤其是现在小餐馆如雨后春笋般遍布全美各地的时候,炒锅工人便
更加走俏了。当然这是在维持基本工资不便的情况下。做老板的一般都抠得要命,
特别是小老板,就跟下中农差不多。

  不过我一直在幻想,打工只应该是我们生活的一部份。

  我现在在这里想说的是,我已年届三十五,岁月蹉跎,如今还是孤身一人。这
意味着我在费劲赚取美元的同时,并没有太多的生活乐趣。像我们这样以打工为生
的,基本上谈不上性生活。过于频繁的自慰也不是事,这种业余的消遣方式往往让
我们堕入更深层的寂寞与渴望之中。久而久之,我们对女人有一种强烈的饥渴感,
不完全是出于需要,而是觉得生活中留下了严重的欠缺,使我们变成不是完整的人。
但是同时我们又觉得女人们是离我们很远的吊人胃口的果食。男女之间的关系,就
像菜与调料一样,缺一不可。我们现在缺少的正是调味料。

  佐料调错了,你将后悔不迭。

  我曾经去嫖过两次妓,不过我付出了昂贵的代价。第一次找的是个福州女人,
都快四十岁了,身上松松垮垮的,乳房都快要掉到肚脐眼上。问题在于我在她身上
并没有获得如期的快感。没有默契的性生活简直就象是活受罪。我要她仅仅因为她
是个女人。事后她要了我两百块钱。这相当于我两天多的工钱。第二次我找了个韩
国女人,先是去她店里按摩,然后开始谈价钱。我们比划了半天,最后才敲定下来。
因为语言不通,我们的操作程序便显得急促而且尴尬。没五分钟时间我就不行了。
我觉得自己在外人面前丢了人。就那五分钟她要了我一百五十块。真是恨不当初作
个女人。后来我发现下体有灼热感,我怀疑可能是染上了淋病,一到天热的时候裤
裆里便奇痒难当,在炒锅的时候,一痒起来就得把两腿夹起来。老板站在我的身后
用古怪的眼光看着我。这病至今未愈。老婆未娶身先坏,常使男人泪沾巾。这是我
在大学时读过的杜甫的诗,我把它改了一下,形容自己的状况,还是挺合适的。

  经过长时间的筹划之后,我打定主意想结婚了。

  结婚在福州人的圈子里是一件大事。平时亲朋戚友散布在全美各地,难得相聚,
炫耀一下各自的成就。结婚提供了这种机会。到时大家西装革履,旗袍裹身,从四
面八方涌来,都伸出中指戳戳点点的,大倒心里话,恨不得把自己几年来赚的钱一
把端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一张张数过。我上次来纽约就是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新
娘子的脖子上被亲戚们套了几十根项链,脸上泛着金色的笑容。福州人把金子视做
仅次与生命的宝物。

  其实结婚对我来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把我的身份从暗无天日的地
下转到地面上。这是如今像我这样在美国当黑色移民的一条捷径。在美国像我这样
的人如今是数以万计。大家走的时候匆匆忙忙的,到美国后才发现忘记了结婚,成
了名符其实的光棍一条。于是假结婚之风便流行起来。

  有买的就得有卖的。在美国只有有钱,似乎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婚姻也是这样。
我发现福州人中通常有三种结婚模式。一种是双方都有身份的结婚,按纽约福州人
的通例是男方给女方一万三千三百美金,这个通例大约是从早些年大陆福州人娶亲,
男方给女方一千三百三十人民币沿袭过来的。当地人家生了个女孩,大家都会恭喜
说,得了个千三三。这里的福州人管大陆叫乡下,因为他们中大多数都是从乡下来
的。在乡下时,他们穷得叮当响,家徒四壁,到美国来对他们来说无异于鱼跃龙门。
很多家族是成群结队的来的。因此到这里后,福州的很多风俗都给搬移了过来。

  另一种是没身份的人跟没身份的结婚,这种情况很少,一般都是一起患难与共
过来的,有的是在打工中产生了感情。这种方式结婚完全是靠人情信誉,没有法律
的保障。男方要付女方底线为五万的美金。往往是男方倾其所有,还要东凑西借,
最后说不定还要签约抵押,才能成夫妻之实。他们的婚姻将受到双方亲友的监督。
这种约定俗成的监督有时比法律更有约束力。因为对于在美国的福州人圈子来说,
美国就是福州。

  还有一种是有身份的跟没身份的结婚。有身份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一般都不太愿
意跟没身份的结婚。这种婚姻大多是基于某些交易之上的,说白了就是我给你钱,
你给我身份,结婚后一段时间(一般是两年后)大家按私下的协议分手,这是只有
夫妻名份而没有夫妻之实。在我打工的餐馆里有个油头粉面,能说会道的小子,刚
偷渡来美国才两年,在前面打台,一口英语说得跌跌爬爬的,说句话要用上两个
“有脑(youknow)”。没客人时他经常在老板的女儿身边嘀咕着什么,把老板女儿逗
弄得前仰后合的。老板女儿二十才出头,略有几分姿色,平时我们歇下来时也会跟
她聊上几句,顺便朝她某些敏感部位溜上几眼,聊以解馋。后来老板女儿居然跟这
小子私奔了,听说是到了俄亥俄打工。半年后两人回来了,女的羞羞答答忸怩了半
天,老板才得知他们回来的其实是三个人,还有一个正在娘胎里蕴育着。这小子算
是邪得开的。不过绝大多数黑工都没有这样的运气和机会 假结婚时下的行情是六
万以上,相当于一个干炒锅的黑工快三年的工钱。

  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婆,想想看,多么亲切的字眼!这个词同时象
征了可口的饭菜,温暖的床铺,无忧无虑的性爱,以及说不尽的唠唠叨叨。

  我到美国八年,前三年差不多是在还债。还清债后开始往家里寄钱,盖楼房,
光宗耀祖。我们家乡这几年的新楼房就象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大家互相间象是过
不去似的,你盖了五层楼,我就盖六层。楼房的装璜更是琳琅满目,你用拉门玻璃
窗,我就用茶色玻璃铝合金窗门,气死你。可惜我们这些寄钱回去的都很少有机会
看到那些排场。我们只不过是一具具赚钱机器而已。

  我父亲以为我到美国后,一夜之间成了一台踱了金的不锈钢印钞机,源源不断
地印制出绿色美钞。他老是在电话那头跟我唠叨说,谁谁家儿子回乡下娶亲了,浑
身上下都是名牌,脖子上的一根金项链足有半斤,抬头都吃力。谁谁家儿子又是多
大的派头,办酒宴时,酒桌上给的红包一个人就是一百块,够割十来斤猪肉了。他
不知道我们在这边的日子都是怎么熬的。当然回乡的人带回去的除了面子之外,肯
定都是好话,在他们唾沫横飞,口若悬河的嘴边,美国简直就是人间天堂,是专门
印刷美钞的地方。而我一个月累死累活干下来不过两千美元。吃住老板包了,又不
用纳税,平时难得到外面玩,花度就少,一年下来攒出两万多还是有的。这其中的
三分之二我都寄回乡下老家,手头剩下的,几年累积下来不过两万多。这就是说,
如果现在我要结婚的话,我至少还差三万多块钱,相当于我快两年的工钱。我还没
把要寄回家的钱给算进去。

  我跟我老板谈了我要娶亲的想法。老板倒是很热心,说因为他马上要扩大店面,
只能先给我垫上两万。这钱我可以分两年还清。当然老板借钱也有他的算盘,在炒
锅短缺的中餐馆,这等于说以后两年时间我不能再到别处去了。

  我勉强凑足了四万多美元,算是有了跟女方讨价还价的本钱了。我跟老板商量
了一下,我调整出来的积休时间共是一周。我在这七天时间里能找到一个让我心满
意足的女人吗?我毫无把握。我临走时老板还跟我开玩笑说:

  “到时候别娶了媳妇忘了回来。”

  没身份的黑工在美国连机票都买不到,我们出门通常坐的都是长途巴士”灰狗”。
从我所在的这个南方城市到纽约,一共得坐二十个小时。那趟车上坐的有一半是福
州人,大家都疲惫得要命,彼此间懒得搭理。车外面的风光淡淡而过,恍惚存在于
另一个世界一般。我在车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车子已经进入纽约了。

  我在我表弟的公寓住了下来。我的旅行包里放了两万美元,这是我带来做定金
用的。事先我跟老板说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就让老板给我汇两万过来。表弟
房间里还挤着另外四个人。房间里乱糟糟的,充斥着一股臭袜子,霉味与香烟混杂
的怪味。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麻将桌,看来这是他们打发业余时间的主要方式。我表
弟把我的包小心翼翼地藏在一个他认为比较可靠的地方,还上了一把锁。我表弟在
国内的时候就匆匆忙忙结了婚。他是独子,他父母怕他在偷渡的路上出意外,断了
香火,就硬逼他结婚。结婚的当天晚上大家都找不到他,原来他把新娘子晾在洞房,
自己却爬上了麻将桌。

  第二天一早,我在街头小店要了一碗鼎边糊跟两块蛎饼,慢慢吃着。这两样都
是福州的日常小吃,说起来味道也就稀松平常,鼎边糊稀得就象米汤,蛎饼里一只
海蛎也没有,只有几根干涩的韭菜。其实,我只不过是在回味记忆中的一些东西罢
了。要想打发单调呆板的时光,记忆对我来说便显得异常重要。

  我用完简易的早餐后看看表,才九点不到,于是便沿着去地铁站的街道拖拖拉
拉地遛达下去。八年多过去,我似乎还保留着在国内时臭老九的某些风度,只要得
闲,便要懒散一番。

  我跟一位以前帮我偷渡过来的同乡“九指半”约好,十点半后到他的餐馆见面。
“九指半”是我那老乡的诨号,因为他在偷渡时左手食指被船舱门板压断了半截,
因此相识的都这么唤他,他的真名反而没几个人记得了。他在大陆乡下连小学一年
级都没读完,因为他用砖头把班主任的脑袋撞出了一个窟窿。后来拣过几年破烂,
八一年他偷渡到香港,两年后又偷渡到了美国。他先是在餐馆里打杂,一年后就升
上炒锅了。后来自己开了家外卖店,三年下来攒了二十多万,娶了个台湾老婆。现
在他们开了一家“白费(buffet)”自助餐店,店面有近两百个座位,在纽约福州人
圈子里也小有名气。

  “九指半”私下里还兼做其它的营生,主要是从事黑道上各种仲介服务,收取
佣金。因为他处事还算平直,人气也就挺了。很多偷渡客和找工的都找他帮衬。我
这次来纽约”相亲”也是请他找的主。说好了见面我先给他五百元“开市”佣金,
事成了另加中介费若干。凭着偷渡时他的面子,我还是信得过他的。今天我兜里只
揣了八百多块钱,多的不敢带,少了又怕跟女方见上面时丢面子。虽然我现在在番
仔面前已无所谓体面,反正距离越远,脸皮越不值钱。但在唐人面前,尤其是福州
人,这面子还是要摆出来的。人在越狭隘的圈子里就越须讲究面子。要不衣锦还乡
又从何说起?

  我正慢悠悠地走着,忽然听见街道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的脑袋左右各旋了半
圈,也没看到一个熟人。我以为我听错了。餐馆里呆的时间长了,耳边除了菜名,
对其它的话语的反应都快麻木了。我正要继续前走,后面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高个
子赶上来拦住了我,把我吓了一跳。我定神看了,才认出来是当初跟我同路偷渡过
来的一个患难朋友,大家都叫他”钳子”。

  钳子在大陆乡下时原是一家国营水泵厂的钳工,偷渡时身上带了一把钳子,大
家都笑他。后来在漫长的旅途中,大家才发现他的职业习惯是多么的明智,多么的
有远见。钳子在他手里多次成了起死回生的工具。在吉隆坡,他用钳子撬开一辆豪
华车的车门,拿走了一个里面价值两千多美元的手提包。在韩国釜山,他用钳子敲
了一个警察的脑袋。那时他留着个小平头,裂着个大嘴巴,腰上别着钳子,像别着
一支左轮手枪那样神气,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他对美国充满了憧憬,老是跟人说自
己是去美国拣钞票的。几年不见,眼前的他跟当初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我都差点认
不出他了。眼前的他颧骨高耸,头发油腻腻的,还在脑后打了一个结,看上去一付
睡眠不足的枯瘦。他那腰背也往后鼓凸了,整个上半身就象是安在腰部上。长时间
在餐馆里干炒锅的个头高的人,差不多都有弓背的特徵,原因是他们整天须有几个
小时伏身在油锅前,一是日子长了成了习惯,二是脊椎骨变形了,用福州话来说叫”
菜鸭鬼”。钳子因为个子高而瘦,因此弓背便特别明显,人往那一站,脑袋前倾,
胸腹后收,双手前垂,一付返祖的形像。我个头不高,弓背还不明显,但要命的是
我的头更接近于炉子旺火的熏陶,几年下来,我的脸便显得黝黑浮肿油腻而缺乏弹
性了。大凡看背越弓的人,在餐馆里呆的时间就越长。就像我的老板,一闲下来的
时候,永远改不了一付缩肩弓背,双手后袖的模样。

  我跟钳子递让了几下香烟后便聊了起来。钳子说他现在跟别人合伙在西曼哈顿
低地开了一家快餐店,一个月生意可以做到两万四,另外还请了两个帮手。他听说
我还在南方给别人家做下手时,便突然瞪大了眼睛,他吃惊的夸张样子让我心里很
不自在,好像我是因为偷窃而被关在哪个监狱似的。他问我如何到现在还不找个人
结婚办身份?他说他是前年结的婚,花了五万,去年初就解除了婚约。他伸出右手
中指戳点着,手舞足蹈地说道:“结婚归结婚,可千万别******当真。你想真有个
人管着你,你他妈够呛。你看我现在多自在,闲时赌上一把,闷了顺这条街逛下去,
在纽约没有你受用不到的东西,就怕你口袋没钱。我跟你做兄弟,说句话你别见怪。
你就别站着做梦了。”

  这时他斜着眼挑着不远处一个染着黄褐色头发,穿着紧身牛仔喇叭裤的女孩说:
“你看到那马子了?女人出来赚钱比我们要容易得多,四仰八叉一躺,又省劲又来
钱,一个顶我们三个。你累死累活一年赚多少?她们三个月就赚回来了。那马子我
前两天才跟她上过床,真他妈来劲,后来都骑到我上面来了,骚的!这种事跟结过
婚的老婆来就是不一样,真******刺激。”

  我忍不住多看了那女的几眼,回味着钳子的话,不觉有些心旌荡漾了。不能不
承认,在我这种年龄,正是对女人最敏感,最需要女人的时候。平时我见到女人,
就像见到红绿灯一样,不是出于纯粹的性意识,而是本能让你不能不把眼光投向她
们。

  钳子临别时给了我一张名片,说有事可以去找他。我终于忍住了要告诉他我来
纽约结婚的事。这么一通话聊下来,我的心理更不平衡了。我脑子乱七八糟地上了
地铁,一会儿想着钳子的潇洒看得开,一会儿脑中又浮现出那女的被牛仔裤勒得紧
紧的丰满的臀部。十分钟后出了站,凭着记忆找到了”九指半”的”金灯笼”餐馆,

这时已经过了十点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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