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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苦难
--范学德
1.唯一值得讨论的问题
英国作家穆丽尔·斯帕克在其小说《唯一的问题》中,借着主人公谈到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善良的上帝怎么能够容许苦难发生,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事实上,这是唯一值得讨论的问题。”
其实,自从无神论诞生后,对于有神论的最有力批评,也是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上帝是良善的,他一定不喜欢苦难;如果上帝是全能的,他一定能制止苦难。但事实却是,自有人类以来,苦难一直伴随着人类,因此,或者上帝是良善的,但却不是全能的,因而他没有能力制止苦难;或者上帝是全能的,但却非全善,因此他不愿去制止苦难。结论,并不存在一个全善并且全能的上帝。
我当年在寻找信仰时,这也是我向基督徒发难的问题之一。我曾一再问基督徒,三年(自然灾害)大饥荒那几年,我才五六岁,每天晚饭只能喝上一碗稀粥,粥稀得能数出有几个高粱米粒。上炕还没等到睡熟,就饿了,胃难受得就像猫爪子挠的一样。整整三年,我无数次求告我知道的神明,从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到佛祖,天老爷,毛主席,给我一点吃的吧,我都要饿死了。但是,没有回答。
当一个小孩子在受苦时,上帝在哪里?
奥茨维辛集中营内,当无数的上帝选民——犹太人被活活折磨死时,上帝在哪里?他的慈爱又在哪里?
美国曾经进行过一次全国性调查,问那些成年人:“假如你只能向上帝问一个问题,而且知道他会给你一个回答,你将问他什么问题?”在说他们有问题要问的人当中,67%的回答是:“世界上为什么有苦难?”(注1)
这也就是所谓的“约伯问题”,据《圣经》中的“约伯记”记载,当年,约伯无辜而受大难,他在苦难中追问上帝,我为什么受苦?终于,上帝在旋风中与约伯对话了。
估计许多人跟我一样地想,上帝,你自己给个说法吧。我们瞪大了眼睛听上帝说了什么。没想到,上帝答非所问,他根本就没有回答“Why”(为何),而是大谈特谈“How”(如何),宇宙万物如何伟大,奇妙,并反问约伯,你明白吗?
约伯老实地说,我不懂。
我当年则像赵本山的小品中说的那样,净扯那些没用的。
约伯说我不知道是基于他即使在遭遇苦难中也相信有一位上帝。我认为那些话是胡扯是因为我即使在欢喜快乐中也不相信存在一位造物主。
信仰不同。
2.疼痛感:一份无人想要的厚礼
一晃,信主17年了。原来以为,我要是没有弄懂我不明白的问题,包括苦难的,我绝对不会信耶稣。没想到,尽管没明白为何有苦难,但我还是信了,并且,还成了一个传道人。当然,我当年也不相信只要你一信上帝,就百事如意,万事大吉了,这一点,倒也被印证是真的。尽管我信了主,依然面临苦难,有的苦难甚至竟然使我再也不想进教堂了。感谢主,我还是挺过来了。最有趣的是,这么多年来,许多次布道结束后,都有朋友诚恳地问我,为什么会有苦难?我也只能像当年基督徒对我说的一样:我不知道。
这阵子芝加哥大旱,草叶黄了。几天前的黄昏,我一边思考着苦难这个挥之不去的问题,一边心不在焉地拔花园里的野草。拔着,拔着,突然手指头被扎了一下,好痛,仔细看了又看,竟然是一个草尖扎进了肉里。小家伙,你怎么也如此锋利?天老不下雨,人又来除草,你生气了?
小草尖当然不会回答我的问题,但却叫我想起了杨腓力所说的“痛楚感”的这件事,他说,虽然身体中并没有专门的“痛楚细胞”,但痛楚的知觉已经与遍布全身的精细感应网络联系起来,而这些网络同样可以向人传递信息:压力,触摸,寒冷和炽热。这些“痛楚的感觉大声地警告我们的身体有危险——身体正受伤害!——迫使我们集中注意有问题的部位。”(注2)
真是不可思议的设计,要是我没有痛楚感,今天说不定我还继续会抓上玫瑰刺,钉子,碎玻璃茬子;要是这些痛楚感没有精确地告诉我哪里疼?那我上哪里去找那根刺?脚趾头上?赶快,拿针,挑出指尖上的小刺,刺一出来,痛感立即就消失了。
妙!妙!妙!
杨腓力幽默一把:“痛楚的感觉是一份礼物——没有人想要的礼物。”(注3)但上帝已经把这份厚礼赐给了人类,人不愿要,也得要,除非他连命也不要了。因为痛楚感是保存生命的卫士,它不断地在身体内巡逻,一发现情况,就立即拉动警报,大声地告诉人:“出事啦!”
路易斯有一句名言:“痛楚是上帝的扩音器。”他说:“上帝借着我们的快乐时,向我们低声细语;通过我们的良心,向我们说话;但他借着我们的痛苦,向人们大声呼喊。痛楚是上帝的扩音器,要唤醒一个昏睡的世界。”(注4)
上帝借着痛苦向我们大声呼喊,有木有?当然,至少在身体上是如此。人最怕的是,喊声不够高,不够长。这几年有些朋友得了这个病,那个病,发病后都说,一开始有点不舒服,但没在意。结果,叹息是一样的,发现得太晚了!
杨腓力曾访问一个麻风病院,并结识了布兰德医生。记得第一次看他这本书就留下了一个最血腥的印象,麻风病人之所以遭受伤害,正是因为他们丧失了痛楚感,因此,即使手握尖刀,一滴一滴地流血,也毫无痛楚的感觉。
无怪布兰德医生说:“感谢上帝赐下痛楚!”当我们的身体还能感知痛楚时,不要把感觉只停止在痛苦上,前进一步,感谢上帝为我创造了一个能够感知痛楚的身体。
3.天将大任于斯人也
难道不仅是身体,连心灵也是这般,上帝也是借着痛苦向我们大声呼喊?手指尖上不疼了,我马上从肉体转到了心灵,舒适地躺在沙发上继续思考苦难,想了一会儿后,我顺手翻开了茶几上的书《人性的弱点全集》,卡耐基写的,书中有一节,题目是“苦难孕育最美的花”,哎,以前看这本书怎么一点也没有留意到它,莫非那时自己正春风得意,夏风也得意?
卡耐基认为:“苦难与障碍并不是我们的仇人,而是我们的恩人。”因为正是它们,“使得我们体内克服障碍,抵制苦难的力量,得到发展。”它们也炸破我们的心灵,而在那被炸开的岩石下,会流出奋斗的泉水。正如斯潘琴所说:“许多人的生命之所以伟大,都来自他们所承受的苦难。最好的才干往往是从烈火中锻炼的,都是从坚石上磨练出来的。”(第126——127页)
“跌倒了再爬起来,从失败中求胜。”这就是历代伟人的成功秘诀。
是这个理啊,失败乃成功之母,这是一句古谚,当然,天时,地利,人为,(刚健有为之为)都不具备时,这“母”也可能成为后娘,就是童话白雪公主中的那类后娘。
还有一句更古的话,是孟老夫子说的,应划入圣人之言之列:“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司马迁在《报任少卿书》为孟子作证:“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氐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
而太史公本人,亦是在宫刑之后,才有这千古的卓见,百代的名言:他自述:被“乡党戮笑,污辱先人,”甚至无颜扫父母之墓。每念及此奇耻大辱,“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
大哲学家张载在《西铭》中将这概括为:“贫贱忧戚,庸玉女(汝)于成也。”艰难困苦,如玉一样爱护你,帮助你,使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君子。
圣经上有一句话,叫“我们也以患难夸耀,因为我们知道患难生出忍耐,忍耐生出品德。”
有人研究对世界有重大影响的三百位领袖,居然发现他们大都为孤儿,这其中包括,亚历山大大帝,凯撒大帝,罗伯斯比尔,华盛顿,拿破仑,列宁,希特勒,斯大林和卡斯特罗,等等。
吓人不?
4.苦难中透露出的信息
上个世纪,被誉为伟大的牛津人的路易斯,他说自己曾因为生命的残酷而拒绝上帝,但最后竟然痛苦地发现,痛苦的存在就是上帝存在的最好证明,而不是相反。他说:
“我反对上帝的主张是因为整个宇宙看起来如此残酷且不义。但我是怎样得到了这个‘正义’与‘不义’的观念?当然我可以就此放弃我对公平正义的想法,就说那不算什么,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但如果我这样想的话,那么我反对上帝的主张也会因之垮掉——因为这个主张正是基于这个世界真的是不公平,那不是单单因满足我的幻想而发生的我的结论就是无神论实在太简单了。”(注5)
换言之,如果你认为这个自然世界充满了不义与邪恶,那么,你就是假定了某种超自然的实在作为标准,并以此来衡量你所谓的不义。
克雷夫特对此解释说,如果你认为世界上存在着邪恶,那你就预先假定了善恶之间有区别,这意味着你有一个什么是对的观念,而这个观念跟某种现实符合;因之就有了一个称为至高的善的现实存在,而这个至高的善正是上帝的另一个名称。就好像你要给一个学生九十分,另一个学生八十分,那就预先要假定一百分是一个标准。(注6)
这就是克雷夫特的论点:“假如没有上帝,我们从哪里能得到善的标准,用它来判断邪恶是恶的呢?”从自然吗?从社会吗?从我自身吗?都不可能,因为你已经肯定了他(它)们都存在着邪恶。
苦难透露的另外一个信息,就是人的自由,世间的许多邪恶都与人直接联系到一起,世人都犯了罪,罪与罪纠缠在一切,构成了一个邪恶的世界。而人之所以能做恶,就是因为人有自由,他可以说Yes,也可以说No。假如人一出现一个邪恶的念头,上帝就立即用强力制止它,那么,人的确就不可能做恶了,但也不可能称其为人了,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自由,成了一个计算机,一套固定的程序。
这不仅失去了恶,也失去了善,因为行善也不是出于自由选择,而是一套程序。
尽管邪恶给人类造成了极大的痛苦,但失去了自由将是更大的痛苦,那么,人就不再是人了。他连什么是邪恶,也无从判断了。
希克提出了第三个问题,一个不会出错的世界也将不再是世界了。
“假设(与事实相违)这个世界是一个天堂,排除一切痛楚和受苦的可能性,一定有非常深远的后果。例如,总没有人能伤害任何人:凶手的刀会变成纸张,或他的子弹变成淡薄的空气。。。没有人会因意外受伤:登山者、高空作业工人,或从高处堕地的玩童,必会丝毫不损;鲁莽的驾驶员永不会遇到车祸。人无须做任何事;人无须呼唤别人去关顾有需要或有危险的人,因为这样的世界不可能有真实的需要或危险。
大自然为要不断持续个人的适应力,必须施行‘特别眷顾’,取代一般定律运作方式——人必须学会顾虑痛苦和死亡的刑罚。自然定律必须有极度的伸缩性:有时一件物体是硬而坚实的,有时却是柔软的”。(注7)
这样,这个世界也就不成其为世界了。并且,快乐也被取消了。
5.问题还在
其实,无论多少推论,无论在这些推论中透露出多少信息,总有一个问题在哪里?一个无辜的人为什么会受苦?无论给出多少答案,有一点都非常清楚,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不可能得到清楚的最终的答案。
如果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人生命的全部,那么,生命的确是无意义的,苦难也大都是无意义的,大家都是在等死,不过等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
当年约伯问我为什么受苦,上帝并没有解释这个为什么?但却反复说了一个问题,我所创造的这个世界,它的奇妙,你明白吗?这些年来,反复思考上帝的回答,渐渐地,我注意到的不是这个世界的壮丽,伟大,和奇妙,而是这一切的壮丽,伟大和奇妙的创造者——造物主,亚伯拉罕的神,以撒的神,和雅各的神。
人的生命亦是他创造的杰作。正因为人是出于他的创造,因此,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就不是生命的全部,人不仅有过去——他来自上帝的创造,也有了未来,在一个将要到来的世界中,上帝将擦干他一切的眼泪,不再有苦难,一切都成为新的了。
正是永生——永恒的生命,使人在这个世界上的短暂生命有了意义,无论发生了什么苦难,是生老病死,是悲欢离合,是凌辱压迫,是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都不能使人与上帝的爱隔绝,因为上帝给了他们一个永远的家,这一个家超越了这个世界。
但是,难道一个未来的世界,就能带走这个世界的全部苦难?
当年来美国不久?我在社区大学学英语,老师是一个犹太妇女,有一天,她给我们选了一篇小说——《黑夜》,讲的是纳粹集中营的故事,集中营发现了贮藏了的武器,三个囚犯因之被判绞刑,其中一个还是十几岁的孩子,作者威素说他的脸是“一个悲伤的小天使的脸孔”三个受害者坐在三张椅子后,都在同一时刻被套上了绞索。两个成年受害者高呼“自由万岁!”。但那个男孩却默然无语。
作者写到:“上帝在哪里?他在哪里?”有人在“我”背后发问。集中营的主管打个手势,三张椅子打翻了。那两个成年人很快就死了。但第三条绳索却仍在摆动,因为孩童体重大轻,他仍然活着他留在那里超过半小时之久,在生死之间挣扎。他在我们注目下缓慢地受折磨而死,我们却要正面注视他。当我在他前面经过时,他仍然活着,舌头仍是红色,双眼也仍未变成钝滞。
在我的背后,我听见同一个人发问,上帝此刻在哪里?我听见内心有一个声音回答他:上帝在哪里?上帝就在这里——他在这个绞架上被吊着
威素说,在那个集中营。威素失去了他对上帝的信心。。对他来说,上帝真的被吊在绞架上死了。
实际上,小说家刻画的这个极其强烈的画面,已经包含了对他的问题的答案:上帝在他的爱子耶稣基督中,也这样地死去,不过,是被钉死在加略山的十字架上。
这是上帝的选择,他并没有拿去人类的痛苦,而是让自己的爱子基督来到人间,亲身经历人的一切痛苦,并为了去掉人最深的痛苦——因自己的罪孽而与上帝隔绝,他一身承担了全人类的罪孽,并愿以一死为这罪付出全部代价,从此使人因信耶稣基督而与上帝和好。
自有史以来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圣子被圣父所离弃,因着爱,一个愿意舍弃自己,一个愿意舍弃自己的最爱。
只有这个事实——一个(在基督内)受苦的上帝,才是我相信,他的确是上帝,并且是一位慈爱的。
Edward Shillito曾写了一首著名的诗歌:“带着疤痕的耶稣”,深刻地说明了一点,唯有这位受苦的上帝,才能帮助在受苦中的我们。
如果从未寻找你,我们现在就寻找;/你的眼睛燃烧着穿透黑夜的明光,那是我们唯一的星辰;/我们定要看见荆棘冠在你额头刺出的伤痕,/我们必须得到你,哦!带着疤痕的耶稣。
诸天令我们惊恐不安,它们太宁静了,/环顾四宇,我们竟无一处安身。/我们的伤痕伤害着我们,哪里有止痛的香膏?/主耶稣,借着你的疤痕,我们领取你的恩典。
当门关上了,如果你前来亲近我们,/只求展示你的双手,和肋旁;/我们今日得知何为伤痕,不再恐惧/向我们显示你的疤痕,我们知道那是你的签名。
其他的神明都很强壮,而你却是软弱的;/他们乘车前往,你则蹒跚走向宝座;/但只有上帝的伤痕,能对我们的伤痕说话,/没有一个神明有伤痕,唯独你有。(华语网)
2012。7。4美国独立节
注释:
注1,注4,注6:转引自L史特博著《你可以说不》第31页,第46页,第30页;
注2,注3,注7,引自杨腓力著《有话问苍天》第16页;第26页;第100——101页。
注5,转引自提摩太凯勒著《TheReasonForGod》第26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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