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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钟声撞碎又一年

发表于 2002-1-6 16: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摘自茗香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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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的时光,日头西斜。身边的风衣依然散发出一种新衣料的味道。楼下是偶尔传来的吆喝声,一如往常这个居民区中安静中带着不和谐。

  这是冬日元旦即将来临的时刻。新的一年真的不远了。似乎一眨眼,时间就从手底或者是喧闹中大把大把地溜走了。脑海里,似乎仍然能够感觉到去年的这个时候还在不远的昨天,虽然没有那么鲜明的记忆,那是因为我本身就是对于形象的记忆缺乏耐性,却保留着同样如着新衣上散发的味道。这让我想起了水龙头的比喻。如果小心谨慎爱惜倍加地用水,那么一吨水可以使用很久的时间。而如果打开阀门,很快就会耗光了。我的时间就好比是大开了水阀,一年的时光,甚至不够注满我脑海里的一小点容量。只是匆忙地知道,厚的衣服换下去又换上来,太阳变得炙热之后又重新惨淡,然后最终消失而不复存在。

  突然想到存在的另外一种说话,就是作为记录或者是痕迹保留下来的种种印证。如此,时间的流失对于我来说,也是苍白的,我甚至没有给它,或者说残暴到容许它留给我一点足以占据某种重要的空间。可是,那些朦胧的感觉却是依然留着的,就好比衣料上某种味道,让我似曾相识。于是依着这些熟悉的味道,我把几个片断又拼凑了出来。

  天气在去年似乎感觉到没有温暖到哪里去,虽然没有这么多的雨吧。最讨厌冬天的雨,下起来下个没有完了的时候,半夜里听到那些沙沙嗒嗒的声响,几乎可以杀死人。谁叫我是一个人躺在一张大床上呢。本来夜里的寒气从窗户里面渗进来就无法阻拦,我拼命地想缩到一个又小又黑又温暖又没有声音的角落里,结果宽大的床上就一个我显得空空荡荡,仿佛荒野的风里唯一站立的一棵枯草,你怎么去摇摆,都是风正对着你吹过来。我气恼,结果睡意就消失了。那时的租屋也是很宽大,我喜欢宽大的房间,一套房子对于我来说,是足够用了。但是到了冬天,一屋子的空气就足够我费精神去把他们加热的了。而且没有空调,我只能用一台耗电飞快的电暖气。半夜里时常会想起过去秋风转寒的时候,冻死而跌落在地上的,飞蛾。翅膀紧紧地抱成一对扇子,身体紧张地弯曲,僵硬。不知道明天别人醒来的时候,我是否就成了这幅模样。如果雨声很大,我就会更加烦躁。

  半夜里会从加拿大打来国际长途,询问项目的进展情况。我索性将电话和电脑都放在床头,在被窝里有一搭没有一搭地交待进展。常常被冻得,忽忽哈哈的。对方在电话里说,不要紧张。是啊,我没有紧张,只是快要受不了了。天天祈祷冬天快点过去吧。于是冬天就过去了。留下了很多的毛衣和毯子。

  我忘了自己春天去了那里了。或许这个地方的春天就是这么的短,一眨眼就消失了。哦,我想起来了。春天的时候,我去了一躺上海。从茂名南路一直走到头,然后东转西转,又回到了陕西南路上。巨大的树叶从梧桐树上长了出来,挂在那光光的树干上。那些被砍去了大枝的树木,皮上泛着白光,和每一个退去冬装穿着春天的白衬衫懒洋洋踱步在人行道上的人一样。我也像每一个没有事情可以做的人一样,溜达累了,就走进一家快餐店,吃鸡翅膀,伸开腿来休息一下,感觉这些没有匆匆的陌生的人们。然后我买了很多的白衬衫回家,因为那个时候,白衬衫在打折。回家,其实是回另外一个比上海更陌生的城市。车上的空调已经关闭了。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我开着窗帘,两边可以看到灿烂的菜花一片金黄。我在车子里面做了个梦,我想肯定是的,因为我清醒的时候我知道自己确实没有那样的经历,就是在那一片灿烂的菜花之中,天蓝水清,空气透明,香甜的气味慢慢四溢,有千万只蝴蝶在飞舞,分不清哪里是花哪里是蝶。我赤脚走在那片海里,身上是我的白衬衫……然后春天就这样结束了,仿佛我一整个春天只在做一件事情。

  我是这样的一个富于想象的人,而生活未必给我足够的空间。所以我经常出走,到各处去丰富或者体验一些东西。在别人看来多少有点怪。至少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是工作,吃饭,考虑每个月的预算,和谁聚会或者送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之类。我从来没有把这些太挂记在心上。不是说我不关心我的朋友,但是,我觉得这些东西从来不需要思考,就象是要每天洗脸或者刷牙一样,不必每天都考虑洗脸的水温,次数,或者今天是否该换一条新的毛巾了。是的,你也能够明白,没有人会在临睡之前,一直担心着明天如何洗好脸的事情。于是我的脑子里面就有足够的空间去装一些不着边际的奇思怪想,却很少为了工作或者吃饭的问题成天在那里托着腮帮子发呆。也许有时真的助长了丢三拉四的作风,反而变成了个神经兮兮没有记性和纪律的人。

  偶尔写点东西,确实没有什么动机。所以这篇东西写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天气越发的冷了。空调似乎有点马力不足,我不得不写到现在搓手让关节灵活一点。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估计是裹着毯子坐在电脑的前面,但是没有写东西,是在想一些事情。确实那些时候想写一本小说。不过我很快就认识到我那时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时间去面对那些回忆了。说实在,也可能是觉得现在的处境也没有比当时好多少,自然我不必为了三餐犯忧了,其实这个只是一点表皮上的变化,就像分别在冬天和夏天走在一条小路上,冬天的时候野草都枯死了,留下了本来在夏天被遮盖的空间。所以我决定去旅行。

  忘了先去了哪里了。然后和所有不知道为什么就快乐的人一样傻乐着颠了一个下午。到了将近日落的时候,突然想到要住宿的问题了。旅馆在这个时候已经是人满了。我拨了朋友的电话,要去他们家的沙发上借宿。他们俩正在外面享受节日的快乐。虽然他们力邀我过来玩,当真的我要去他们家的时候,他们却犹豫了。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我拖了一大堆的东西从街角溜达到另外的一个街角。如果再找不到地方,我觉得就在大街上过一晚上。你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吗?你一定觉得我很悲惨吧。在那么一个节日的夜里,所有的人都是从家里出来狂欢,而我却是四处找去处。不过现在的商业街上,正在热闹着很多的人群。今天的街道会是夜不设防,灯火通明。我想的却是关于流浪街头的种种刺激。我的情绪似乎是在太好了,以至真的忘了,这件事真的很坏。坐在长椅上逐个给朋友们打电话。有的接不通,而更多的人则祝我新年快乐。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我是在就要进入第二年的街头碰见一个失去了联系的朋友和他的表妹。那是我一年里头一件最快乐的事情。

  钟声,我记得那钟声,就在我们一起在街头狂欢的时候,撞响了新的一年。当我在咖啡店里头拨响了最后一个朋友的电话的时候,我把咖啡杯打翻在了地上,然后碎成了一堆。而当我送完夜里的最后一份祝福,挂掉电话的时候,我终于感觉到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也碎了。

  说点别的吧,天气这么冷的还说冬天。夏天是那么的热,这个城市的寒暑都走极端。夏天是什么个印象呢?黎明的时分从天空照进来的亮光,夏天从每个燥热的早晨开始。空调在房子里呜呜地响,冰箱里是怕冷而躲起来的食物。我也躲在了小屋中。夏日在我住的这样的地方是如此的宁静。那些吆喝的小贩们似乎被高温烤坏了嗓子,终于有了一个让人安静的时候。偶尔会发现有老头老太居然还敢躲在树影下,不知道是乘凉还是取暖。出差到另外一个城市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台风和大雨。我欢迎它的理由就是天气可以凉快下来。然而我却发现了另外的一种乐趣。就是坐在车上,看着雨瓢泼在窗外,然后那些蜿蜒的高速路,就从迷雾中不断地露了出来。我们的车子是飘的,虽然它还是一辆红旗,急速在拐弯处的时候,沙,沙,我明显的感觉到了车子离开或者从新接触路面的声音。在没有雨水的任何时节,我没有如此的感受。仿佛生命,终于摆脱了某种束缚的东西,可以自由地跃动。而雨水外面看不到别的建筑,正好比是某个梦幻里的情景。如果车子冲出路面,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此,我就走在生与死的边缘上,在一线之际,巧妙地操纵着两种不同结果的快乐。我一定是疯了。

  雨后的黄昏,去买荔枝。从树上刚摘下来的,红艳诱人,剥开壳,一层薄膜上还带着红润的余色。然后是那些香气和水晶般的果肉。水果店的隔壁,是个书画店。有个脸色苍白烫着卷发的年轻的女人坐在门的正对面。潮气带着湿气涌进店里,却发现空调没有开,而店里的唯一一扇窗户居然被封了起来。女人抬起眼皮来招呼进来的人。她数钱是娴熟的动作,倒是才让人明白她还有活力。台风过后的天气,突然变得更加的酷热,几乎可以晒裂皮肤,女人天天都坐在水果店的隔壁,依然关着空调。我不禁每天都忍不住要看一下这个神秘的女人。而每次经过那里,更加觉得要中暑了一样。

  事实上,我在这个时候情绪开始很低落了。不知道是因为那燥热的气候还是那个浮躁的城市让我不舒服。反正觉得和这个城市没有交流。于是,天天关闭自己在房间里,开始无聊地码一些东西,把他们贴到网络上去,偶尔也有几个人来看看,看看我这个无聊的人如何打发无聊的日子。数着日子,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个城市。随身带了一本课本,好久没有翻了。良久没有人说话的时候,人就变得古怪。无法安静地坐下来,去读一小段书,心里满是烦躁却不知道从何而起。却看着网络上的人气在上升。事实上,从网上下来,心里更加的虚空。乱草在雨后长的很高,每天经过小山脚下或者江边的时候,都会发现如此类的不同。我的心里也更加乱。似乎还不只是草,还有藤,还有石头。等我望清了之后,发现心里象个坟场,埋着一些莫名的过去。有天晚上, Jenny 突然打来个电话。她想哭又哭不出来。天晓得怎样去安慰她。两个月之内她先是被一个男人吸引,然后又被抛弃。另外一个热带的城市里,她居然在花朵盛开的夏季伤情。我也一脸的灰暗,在同样是热带的一个城市里。伸手关掉了空调,觉得屋里很冷。

  真是一个狂乱伤心的夏天。

  终于可以离开,是因为发了高烧的原因。高烧好的时候,先沿途旅游去了北京。然后是加拿大,然后又回来,有出差。生活突然变得紧凑的象个打好了的背包。然后不知不觉,是秋天乐。半夜里起来,风从北窗吹进来从南窗吹出去,人好像背穿透了一样。体温顿时变成了一种很宝贵的东西了。这预示着,接下来又要是冬天了。

  其实冬天是从两个月之后开始的。我总是担心自己在冬天里死去,然后直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才被人发现。开始做在桌前,细数着一年的收获了。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楼下的吆喝声依然是时隐时现,变态的楼上住户每天依然咚咚啪啪地敲打,从早晨到深夜。我感觉到生活宛如一个螺旋,绕了一周,似乎有回到了起点。然后呢,继续向下绕。只是,中轴已经在移动了。那是光阴悄悄的变换。所以感到悲哀。只是没有人理解。树上的树叶开始飘落了,一片,两片,两片,一片。又是雨季。所以我要买好取暖东西,防止自己在某个气温突降的夜晚毫无人知的死去,所以我还经常去打电话给别人,以备有人可以为我说“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时候……”。我又开始在半夜里细听那些沙沙嗒嗒的雨声,然后在寒气中忘记了睡眠。

  日子终将是要过去的,有死亡等着我们去赴会。然而活着的时候,就更加想要快乐。快乐是一件稀有的东西。往往只有很少的人才能够得到它们。我只希望有一天早上醒来,如果还可以呼吸,就能够忘记快乐伤悲。

  雨停了,这些日子天气好了起来。因为没有了枝叶,小路似乎变得明快了一些。我开始每天的忙碌的季节了。这是年前的忙碌。地面终于干了,天上是蓝色的,虽然冷,空气明净。不认识任何人,在这个城市的一年。

  突然发现 Jenny 的电话停机了。我坐在快餐店里头的时候,本来想打个电话祝她新年快乐。想起来十月份的时候她说往一个旧的邮箱里发了一封电邮。不知道她有什么东西留在了里头。终于找到了密码,进了那个邮箱里头。并非是如我想象的空空如也,里头存满了很多未读的邮件。更多的只有个抬头,因为 ISP 已经压缩了邮箱的容量,所有的邮件都看不到内容了。我看着那些从那个地址来的邮件,知道她还活着,不知道她是否快乐。还有以前的很多朋友,如今变成了没有身体的被屠杀的邮件。也许真的只是个 ID 或者地址而已,你永远无法了解那个 ID 背后灵魂的热情或者寂寞,他们和你一样的没有着落。而那些来来往往的朋友,和那些经历的一切,只如匆匆人流中的过客,和那刹那交织的眼神。而生活,就如我常去的那家快餐店,每个出现的人,都是一段时间内的过客。

  让我喝下这杯水吧,趁它现在还着杯子里。然而凡事似乎都存在无限的可能,包括消失和毁灭。如果我一松手,它将跌落,如去年的时候,在钟声中撞碎的杯子那样,成为粉末。

  以此怀念我和朋友们共度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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