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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16#
 楼主| 发表于 2011-8-29 10:53:58 | 只看该作者
9
    所有从拉丁文派生出来的语言里,“同情”一词,都是由一个意为“共同”的前缀
(Com)和一个意为“苦难”的词根(pasSio)结合组成(共——苦)。而在其它语言
中,象捷文、波兰文、德文与瑞典文中,这个词是由一个相类似的前缀和一个意为“感
情”的词根组合而成(同——感)。比如捷文,son—cit;波兰文,wSp'ox—Czucies
德文,mit—gefUhI;瑞典文,med。
    从拉丁文派生的“同情(共——苦)”一词的意思是,我们不能看到别人受难而无
动于衷;或者我们要给那些受难的人以安慰。另一个近似的词是“可怜”(法文,
pitiez意大利文,等等),意味着对受苦难者的一种恩赐态度。“可怜一个女人”,意
味着我们比她优越,所以我们要降低自己的身分俯就于她。这就是为什么“同情(共—
—苦)”这个词总是引起怀疑,它表明其对象是低一等的人,这是一种与爱情不甚相干
的二流感情。出于这种同情去爱一个人,意昧着不是真正的爱。
    而在那些同词根“感情”而非“苦难”组成“同情”一词的语言中,这个词也有近
似的用法,但很难说这词表明一种坏或低一级的感情。词源学给这个词暗示了另一种解
释,给了它更广泛的含义:有同情心(同——感),意思就是不仅仅能与苦难的人生活
在一起,还要去体会他的任何情感——欢乐,焦急,幸福,痛楚。于是乎这种同情表明
了一种最强烈的感情想象力和心灵感应力,在感情的等级上,它至高无上。
    在特丽莎向托马斯道出自己针刺手指的梦的同时,她不甚理智地暴露了自己曾搜过
对方的抽屉。如果特丽莎是另外一个女人,托马斯再也不会与她说话了。特丽莎明白这
一点,说:“把我赶走吧!”与之相反,他抓住了她的手,吻她的指尖。因为那一刻他
自己也感到指尖痛,如同她的指尖神经直接连通着他的大脑。
    隐私是神圣的,装有个人信件的抽屉是不能被打开的。任何不曾得助于同情(同—
—感)魔力的人,都会冷冷地责备特丽莎的行为。可是,同情是托马斯的命运(或祸
根),他觉出自己跪在打开的抽屉前,无法使自己的眼光从萨宾娜的信上移开。他理解
特丽莎了,不仅仅是他不能对特丽莎发火,而且更加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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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11-8-29 14:59:43 | 只看该作者
当然,当然。
至于Tips 吗,我还从没享受到这种殊荣,难不是你想要 Tips?
星星玉园 发表于 2011-8-29 11:45



我想要有用吗?谁给?
直到今日我只有给出的份,没有享受的理,看来我们都是一类人,同病相怜哟。悲伤的事儿不说了,继续读你的小说吧。:lau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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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楼主| 发表于 2011-8-30 19:16:04 | 只看该作者
10
    她的仪态越来越惶乱不宁。自从她发现他的不忠以后又过了两年,情况越来越糟,
毫无出路。
    他真的不能抛弃他的性友谊吗?他能够,可那会使他内心分裂,他无力控制自己不
去品味其他女人,也看不出有这种必要。他自己知道得最清楚,他的战绩并没有威胁特
丽莎,那么为什么要断绝这种友谊呢?在他眼里,这与克制自己不去踢足球差不多。
    可这事儿仍算一件乐事吗?他去与别的娘们儿幽会,总是发现对方索然寡味,决意
再不见她。眼前老浮现出特丽莎的形象,唯一能使自己忘掉她的办法就是很快使自己喝
醉。自他遇见特丽莎以来,他不喝醉就无法同其他女人做爱!可他呼出的酒气对特丽莎
来说又是他不忠的确证。
    他陷入了一个怪圈:去见情妇吧,觉得她们乏味;一天没见,又回头急急地打电话
与她们联系。
    给她最多舒坦的还是萨宾娜。他知道她为人谨慎,不会把他们的幽会向外泄露。她
的画室迎接着他,如一件珍贵的旧物,使他联想起过去悠哉游哉的单身汉日子。
    也许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了多大的变化:现在,他害怕回家太迟,因为特丽莎在
等她。这一天,他与萨宾娜交合,萨宾娜注意到他瞥了一下手表,想尽快了事。
    她裸着身子,懒懒地走过画室,在画架上一幅没画完的画前停了下来,斜着眼看他
穿衣服。
    他穿戴完毕只剩下一只光光的脚,环顾周围,又四肢落地钻到桌子下去继续寻找。
    “看来,你都变成我所有作品的主题了,”她说:“两个世界的拼合,双重暴光。
真难相信,穿过浪子托马斯的形体,居然有浪漫情人的面孔。或者这样说吧,从一个老
想着特丽莎的特里斯丹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美丽的世界,被浪子贩卖了的世界。”
    托马斯直起腰来,迷惑不解地听着萨宾娜的话。
    “你在找什么?”她说。
    “一只袜子。”
    她和他一起把房子找了个遍,他又一次爬到桌子下面去。
    “你的袜子哪儿也找不到了,”萨宾娜说,“你一定来的时候就没有穿。”
    “怎么能不穿袜子来?”托马斯叫道,看看手表,“我会穿着一只袜子到这里来吗?
你说?”
    “没错,你近来一直丢三拉四的,总是急匆匆要去什么地方,总是看手表。要是你
忘了穿一只袜子什么的,我一点几也不惊讶。”
    他把赤脚往鞋里套,萨宾娜又说:“外边凉着哩,我借你一只袜子吧。”
    她递给他一只白色的时鬃宽口长袜。
    他完全知道,对方瞥见了自已做爱时的看表动作,一定是她把袜子藏在什么地方以
作报复。外面的确很冷,他别无选择,只得接受她的赐予,就这样回家去,一只脚穿着
短袜,另一只脚套着那只宽口的长袜,袜口直卷到脚踝。
    他陷入了困境:在情人们眼中,他对特丽莎的爱使他蒙受恶名,而在特丽莎眼中,
他与那些情人们的风流韵事,使他蒙受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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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楼主| 发表于 2011-8-30 19:16:32 | 只看该作者
11
    为了减轻特丽莎的痛苦,他娶了她,还送给她一只小狗(他们终于退掉了她那间经
常空着的房子)。
    小狗是他某位同事一条圣伯纳德种狗生的,公狗则是邻居的一条德国种牧羊狗。没
有人要这些杂种小狗,同事又不愿杀掉它们。
    托马斯看着这些小狗,知道如果他不要的话,它们只有死。他感到自己就象一个共
和国的总统站在四个死囚面前,仅有权利赦免其中一个。最后,他选了一条母狗。狗的
体形如德国牧羊公狗,头则属于它的圣伯纳德母亲。他把它带回家交给特丽莎,她把它
抱起来贴在胸前,那狗当即撤了她一身尿。
    随后,他们设法给它取个名字。托马斯要让狗名清楚地表明狗的主人是特丽莎。他
想到她到布拉格来时腋下夹着那本书,建议让狗名叫“托尔斯秦”。
    “它不能叫托尔斯泰,”特丽莎说,“它是个女孩子,就叫它安娜.卡列尼娜吧,
怎么样?”
    “它不能叫安娜.卡列尼娜,”托马斯说,“女人不可能有它那么滑稽的脸,它太
象卡列宁,对,安娜的丈夫,正是我经常想象中的样子。”
    “叫卡列宁不会影响她的性机能吗?”
    “完全可能,”托马斯说,“一条母狗有公狗的名字,被人们叫得多了,可能会发
展同性恋趋向。”
    太奇怪了,托马斯的话果然言中。虽然母狗们一般更衷情于男主人而不是女主人,
但卡列宁是例外,决心与特丽莎相好。托马斯为此而感谢它,总是敲敲那小狗的头:
“干得好,卡列宁!我当初要你就为了这个。我不能安顿好她,你可一定得帮我。”
    然而,即便有了卡列宁的帮助,托马斯仍然不能使她快活。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败是
几年之后,大约在俄国坦克攻占他的祖国后的第十天。这是1968中8月,托马斯接到白
天从苏黎世一所医院打来的电话。对方是一位院长,一位内科大夫,在一次国际性的会
议上曾与托马斯结下了友谊。他为托马斯担心,坚持让他去那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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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楼主| 发表于 2011-8-30 19:16:56 | 只看该作者
12
    因为特丽莎的缘故,托马斯想也没想便谢绝了瑞士那位院长的邀请。他估计她不会
愿意离开这儿。在占领的头一周里,她沉浸在一种类似快乐的状态之中,带着照相机在
街上转游,然后把一些胶卷交给外国记者们,事实上是记者们抢着要。有一次,她做得
太过火,竟然给一位俄国军官来了一个近镜头:冲着一群老百姓举起左轮手枪。她被捕
了,在占领军指挥部里过了一夜。他们还威胁着要枪毙她。可他们刚一放走她,她又带
着照相机回到了大街上。
    正因为如此,占领后的第十天,托马斯对她的回答感到惊讶。当时她说:“你为什
么不想去瑞士?”
    “我为什么要去?”
    “他们会给你吃苦头的。”
    “他们会给每个人吃苦头,”托马斯挥了挥手。“你呢?你能住在国外吗?”
    “为什么不能?”
    “你一直在外面冒死救国,这会儿说到离开,又这样无所谓?”
    “现在杜布切克回来了,情况变了。”特丽莎说。
    这倒是真的:她的兴奋感只延续了一个星期,那时国家的头面人物象罪犯一样被俄
国军队带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人人都为他们的性命担心。对侵略者的仇恨如
酒精醉了大家。这是一种如醉如狂的怨恨。捷克的城镇上贴满了成千上万的大宇报,有
讽刺小品,格言,诗歌,以及画片,都冲着勃列日列夫和他的士兵们而来。把他们嘲弄
成马戏团的无知小丑。可是没有不散的宴席,就在与此同时,俄国逼迫捷克代表在莫斯
科签定了妥协文件。杜布切克和代表们回到布拉格。他在电台作了演说。六天的监禁生
活使他萎靡不堪,简直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不时喘气,讲一句要停老半天,有时长
达三十秒钟。
    这个妥协使国家幸免了最糟的结果:即人人惧怕的死刑和大规模地流放西伯利亚。
可有一点是清楚的:这个国家不得不向征服者卑躬屈膝,来日方长,它将永远结结巴巴,
苟延残喘,如亚力山大.杜布切克。狂欢完了,接下来是日复一日的耻辱。
    特丽莎向托马斯解释了这一切。他知道,这是真的;但他也知道除此之外的另一个
原因,亦即她要离开布拉格的真正原因:她以前从未真正感受过快乐。
    那些天里,她穿行于布技格的街道,拍摄侵略军的照片,面对种种危险,这算是她
一生中的最佳时刻。只有在这样的时间里,她才享受了少许几个欢乐的夜晚,梦中的电
视连续剧才得以中断。俄国人用坦克给她带来了心理平衡。可现在,狂欢过去了,她重
新害怕黑夜,希望逃离黑夜。她已经明白,只有在某些条件下,她才能感到自己的强健
和充实。她期望浪迹天涯,到别的地方寻找这一些条件。
    “萨宾娜已经移居瑞士了,你不在意吧?”托马斯问。
    “日内瓦不是苏黎世,”特丽莎说,“她在那儿,困难会比在布拉格少得多。”
    一个渴望离开热土旧地的人是一个不幸的人。因此托马斯同意了特丽莎移居的要求,
就象被告接受了判决。一天,他和特丽莎,还有卡列宁,发现他们已置身于瑞士最大的
城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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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楼主| 发表于 2011-8-30 19:17:27 | 只看该作者
13
    他为空空的公寓买了一张床(他还没有钱添置其它),并以一个四十岁男人的狂热,
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开始了新生活。
    他打了几个电话到日内瓦。俄国入侵一周之后,那里碰巧举办了萨宾娜的作品展览。
她在日内瓦的赞助人出于对她弱小祖国的同情,买下了她的全部作品。
    “多亏了俄国人,我才成了阔太太。”她说着,在电话里笑起来。她请托马斯去看
她的新画室,并向他保证,这间画室与他所熟悉的布拉格那间差别不大。
    他不是仅仅因为高兴过分而不能去见她,而是在特丽莎面前找不到离家外出的借口。
于是,萨宾娜到苏黎世来了,使在旅馆里,托马斯下班后去见她。他先从旅客登记处给
她打电话,然后上楼。她开门时,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圆顶札帽,身上除了短三角裤和乳
罩以外什么也没穿,露出了美丽的长腿。脑站在那儿凝视着他,不动,也无任何言语。
托马斯也一样。突然,他意识到自己深深地震动了,从她头上取下礼帽放在旁边的桌子
上。他们一声不响地开始做爱。
    从旅馆里回家来(现在家里已有了桌子,椅子,沙发与地毯),他高兴地想到,他
肩负这种生活就象蜗牛肩负着自己的房子。特丽莎与萨宾娜代表着他生活的两极,互相
排斥不可调和,然而都不可少。
    但事实是,如果他每到一处都带着这样的生命支撑体系,象带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那么这意昧着特丽莎还得继续她的噩梦。
    他们在苏黎世住了六、七个月,一天晚上,他回家晚了,发现她留下一封信。信上
说,她已去了布拉格,说她离去是因为缺乏侨居国外的力量。她知道她应该尽力支持他,
但她不知道怎么做。她原来一直傻里傻气地以为国外的生活会改变她,以为经历入侵事
件以后她不至于弱小如故,会长大,长得聪明而强壮,但她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她成了
他的负担,不愿意继续成为负担。趁眼下还来得及,她得作出这个必要的决定。她还向
托马斯道歉,说她带走了卡列宁。
    他服了一些安眠药,可直到翌日凌晨,仍没合一下眼。幸好是星期六,他可以呆在
家里。他一次又一次考虑眼下的形势:他的祖国已同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断了往来。电话
和电报是找她不回来的。当局也绝不会让她今后出国旅行。与她的分离看来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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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楼主| 发表于 2011-8-31 17:50:30 | 只看该作者
14
    意识到自己完全无能之后,他象挨了当头一棒,但又有一种奇异的镇静。没有人逼
他作出结论。他也无须看着院子那边的墙发呆,无须苦苦思虑于她的去留。特丽莎自己
已决定了一切。
    他到餐馆里吃了午饭,沉郁沮丧。可他吃着吃着,绝望的情绪渐渐消解,没有那么
厉害了,很快,留下的只是一种忧郁。回想起与她一起生活的岁月,他觉得他们的故事
不会有更好的结局。如果是别人来构设这个故事,他也不能不这样来结束。
    一天,特丽莎未经邀请来到了他身边,一天,她又同样地离他而去。她带着沉重的
箱子前来,又带着沉重的箱子离别。
    他付了账,离开餐馆开始逛街。他心中的忧郁变得越来越美丽。他和特丽莎共同生
活了七年,现在他认识到了,对这些岁月的回忆远比它们本身更有魅力。
    他对特丽莎的爱是美丽的,但也是令人厌倦的;他总是向她瞒着什么,哄劝,掩饰,
讲和,使她振作,使她平静,向她表白感情,说得有眉有眼,在她的嫉妒、痛苦和噩梦
之下煌煌如罪囚。他自责,他辩解,他道歉……好,这一切令人厌倦的东西现在终于都
消失了,只留下了美。
    星期六第一次发现他独自在苏黎世的街上溜达,呼吸着令人心醉的自由气息。每一
个角落里都隐伏着新的风险,未来将又是一个谜。他又在回归单身汉的生活,回到他曾
认为命里注定了的生活,在那种生活里他才是真正的他。
    七年了,他与她系在一起过日子,他的每一步都受到她的监视。如果能够,她也许
还会把铁球穿在他的脚踝上。突然间,他的脚步轻去许多,他飞起来了,来到了巴门尼
德神奇的领地:他正亭受着甜美的生命之轻。
    (他想给日内瓦的萨宾娜打电话吗?或者想与他在苏黎世几个月内遇到的其他女人
打电话联系吗?不,一点儿也不。也许他感到,任何女人都会使他痛苦不堪地回忆起特
丽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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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楼主| 发表于 2011-8-31 17:50:57 | 只看该作者
15
    奇异而忧郁的自我迷醉一直延续到星期日夜里。星期一,一切都变了。他不由自主
地想起了特丽莎;想象她坐在那里向他写告别信;感到她的手在颤抖;看见她一只手提
着重箱子,另一只手引着卡列宁的皮带。他想象她打开他们在布拉格的公寓,推门时怎
样痛苦地忍受那扑面面来的满房弃物的气息。
    两天美好而忧郁的日子里,他的同情心(那引起心灵感应的祸根子)度假闲置,如
同一个煤矿上紧张劳累一周之后,星期天呼呼大睡,为星期一的上班积蓄气力。
    他给病人诊治,却总在病人身上看见特丽莎。他努力提醒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想
她!他对自己说,我是患了同情症啦。其实她的出走和我们不再相见,这都很好,尽管
我想摆脱的不是特丽莎面是那种病——同情。这种病,我以前是完全免疫的,是她感染
了我。
    星期六和星期天,他感到甜美的生命之轻托他浮出了未来的深处。到星期一,他却
被从未体验过的重负所击倒,连俄国坦克数吨钢铁也无法与之相比。没有什么比同情更
为沉重了。一个人的痛苦远不及对痛苦的同情那样沉重,而且对某些人来说,他们的想
象会强化痛苦,他们百次重复回荡的想象更使痛苦无边无涯。
    他不断警告自己不要向同情心屈服,同情心则俯首恭听,似乎自觉罪过。但同情心
知道这只是他的自以为是,还是默默地固守自己的阵地,终于,在特丽莎离别后的第五
天,托马斯告诉院长(俄国入侵后曾打电话给他的那位),他得马上回去。他有点不好
意思,知道他的走对院长来说太唐突,也没有理由。他想吐露自己的心思,告诉他特丽
莎的事以及她留给他的信,可最终没说出口。在这位瑞士大夫的眼里,特丽莎的走只能
是发疯或者邪恶。而托马斯不允许任何人有任何机会视她为病人。
    事实上,院长生气了。
    托马斯耸耸肩说:“ESmSSSein,Esmussein.”
    这是引用了贝多芬最后一首四重奏曲中最后一乐章的主题:
    为了使这些句子清楚无误,贝多芬用一个词组介绍了这一乐章,那就是
“DerscIIwergefassteEntschluss”,一般译为“难下的决心”。
    对贝多芬这一主题的引用,的确是托马斯转向特丽莎的第一步,因为是她曾经让他
去买贝多芬的那些四重奏、奏鸣曲的磁带。
    出他所料,引用贝多芬的这一主题对那位瑞士大夫相当合适。对方是个音乐迷,他
平静地笑着用贝多芬的曲调问道:“Mussessen?”
    托马斯再一次说:cJaesmusss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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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楼主| 发表于 2011-8-31 17:55:35 | 只看该作者
16
    与巴门尼德不一样,贝多芬显然视沉重为一种积极的东西。既然德语中sChwer的意
思既是“困难”,又是“沉重”,贝多芬“难下的决心”也可以解释为“沉重的”或
“有分量的决心”。这种有分量的决心与他的“命运”交响乐曲主题是一致的(“非如
此不可!”);必然,沉重,价值,这三个概念连接在一起。只有必然,才能沉重;所
以沉重,便有价值。
    这是贝多芬的音乐所孕育出来的一种信念。尽管我们不能忽略这种可能(甚至是很
可能),探索这种信念应更多地归功于贝多芬作品的注释者们,而不是贝多芬本人。我
们也或多或少地赞同:我们相信正是人能象阿特拉斯顶天一样地承受着命运,才会有人
的伟大。贝多芬的英雄,就是能顶起形而上重负的人。
    托马斯临近瑞士边境。我想象这是一个神情忧郁、头发蓬乱的贝多芬,在亲自指挥
乡间消防人员管乐队,演奏一支“非如此不可”的移民告别进行曲。
    他越过捷克边境,迎接他的是一队队俄国坦克。他不得不停车半小时等他们先过。
一个可怕的士兵,穿着装甲兵黑色制服,站在道口指挥着车辆,似乎这个国家的每一条
路都属他管,属于他一个人。
    “非如此不可!”托马斯心里重复着,但接着又开始怀疑起来,真的必须这样吗?
    是的,他实在受不了自个儿呆在苏黎世却想象着特丽莎一个人在布拉格。
    可他究竟要被这同情症折磨多久呢?整个一生吗?或者一年?一个月?仅仅一个星
期?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能估计到?
    任何一个学生都能在物理实验室里验证各种科学假设,可一个男子汉只有一次生命,
不能够用实验来测定他是否应当服从“感情(同——感)”。
    他就带着这些想法打开了他的家门。卡列宁一下跳到他身上,舔他的脸以示欢迎。
而他想投进特丽莎怀中的欲望(他在苏黎世上车时还想着的),顿时烟消云散。他觉得
自己与她象是在冰雪覆盖的草原上面对面站着,两个人都冷得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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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楼主| 发表于 2011-8-31 17:56:17 | 只看该作者
17
    从占领一开始,俄国的军用飞机便成天在布拉格上空盘旋,托马斯极不习惯这种噪
音,无法入睡。
    他在微微入睡的特丽莎身边翻来复去,回想起很久以前在一次闲聊中她告诉他的一
件事来。他们谈起她的朋友Z,当时她宣布:“如果我没遇到你的话,我一定会爱上
他。”
    即使在那时,她的话都使他落人一种莫名的忧伤。而现在,他认识到特丽莎爱上他
面不是他的朋友Z,只不过是机缘罢了。除了她与托马斯圆满的爱以外,很可能,还有
着若干她与其他男人的不圆满的爱。
    我们都绝难接受这种观点:我们生活中的爱情是一种轻飘失重的东西,假定我们的
爱情只能如此,那么没有它的话我们的生活也将不复如此。我们感到贝多芬,那阴郁和
令人敬畏的音乐家在向我们伟大的爱情演奏着:“非如此不可!”
    托马斯常常想起特丽莎对朋友Z的评价,然后得出结论:自己的爱情故事并不说明
“非如此不可”,而是“别样也行”。
    七年前,特丽莎家乡的医院碰巧发现一例复杂综合性神经病。他们请了托马斯所在
的布拉格医院的主治大夫去会诊,可主治大夫碰巧坐骨神经痛,行动不便,于是派托马
斯去代替他。这个镇子有几个旅馆,托马斯碰巧被安排在特丽莎工作的旅馆里,又碰巧
在走之前有足够的时间闲呆在旅馆餐厅里。其时特丽莎碰巧当班,又碰巧为托马斯服务。
正是这六个碰巧的机会把托马斯推向了特丽莎,似乎并不是他自己决定与她结合。
    他回布拉格是因为她。如此事关命运的重大决定仅仅系于如此偶然的爱情,而这一
爱情如果不是七年前主治大夫坐骨神经痛的话,也就不存在。那个女人,那个绝对偶然
性的化身又躺在他身边了,深深地呼吸着。
    夜已深了,如他每次感到精神沉郁时那样,他的胃就跟着开始捣乱。
    有那么一两次,她的呼吸变成了沉沉的鼾声。托马斯除了胃的压迫感与归来后的失
望感以外,觉不出一点儿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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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楼主| 发表于 2011-9-1 16:39:16 | 只看该作者
二、灵与肉
1    一个作者企图让读者相信他的主人公们都曾经实有其人;是毫无意义的。他们不是生于母亲的子宫,而是生于一种基本情境或一两个带激发性的词语。托马斯就是“Einmalistkeinmal”这一说法的产物,特丽莎则产于胃里咕咕的低语声。    她第一次去托马斯的寓所,体内就开始咕咕咕了。这不奇怪:早饭后她除了开车前在站台上啃了一块三明治,至今什么也没吃。她全神贯注于前面的斗胆旅行而忘了吃饭。人们忽视自己的身体,是极容易受其报复的。于是她站在托马斯面前时,便惊恐地听到自己肚子里的叫声。她几乎要哭了。幸好只有十秒钟,托马斯便一把抱住了她,使她忘记了腹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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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楼主| 发表于 2011-9-1 16:41:25 | 只看该作者
2
    于是,产生特丽莎的情境残酷地揭露出人类的一个基本经验,即心灵与肉体不可调
和的两重性。
    很久以前,一个人会惊异地听到自己胸内有节奏跳动,但从不去猜测那是什么。他
还不能对人这样奇怪、陌生的东西给以辨识确定。那时的人体是一间囚室,囚室里的东
西能看,能听,能恐惧,能思索,还能惊异。而人体消失之后所留存的东西,便算是灵
魂。
    当然,今天的人体不再陌生了:我们知道在胸膛里跳动的是心脏;鼻子是伸出体外
的排气管,为肺输送氧气;脸呢,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块标记着所有生理过程的仪表板,
标记着吃,看,听,呼吸以及思维的情况。
    自从一个人学会了给人体的各个部位命名,人体就好对付多了。他还得知灵魂不过
是大脑中一种活跃的灰色物质。灵与肉两重性的古老命题终于被众多科学术语淹没,我
们仅仅将其作为一种过时的浅见陋识而加以嘲笑。
    但是,假使他的一位恋人来听他腹内的咕咕隆隆,灵肉一体这个科学时代的诗意错
觉,便即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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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楼主| 发表于 2011-9-1 16:41:49 | 只看该作者
3
    特丽莎力图透过自己的身体来认识自己。正因为如此,从孩提时代起,她就常常站
在镜子前。她害怕母亲发现,每次偷偷照镜子都带有一种秘密犯禁的色彩。
    不是虚荣心使她走向镜子,而是那种看见了“我”时的惊奇。她以为透过那面部状
貌看到了自己灵魂的闪光,忘记了自己不过是看见了身体机制的仪表扳。她以为鼻子是
自己天性的真实表露,忘记了那玩意儿不过是给肺输送氧气的通气管。
    久久地看着自己发呆,她不时也心烦意乱地看到自己脸上有母亲的影子。她更固执
地盯着镜子,希望母亲的影子消逝而只留下她自己。每次的成功都令她陶醉:她的灵魂
浮现于她的身体表面,如那些塞在底舱的水手终于冲了出来,散布在甲板上,向着长天
挥臂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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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楼主| 发表于 2011-9-1 16:42:15 | 只看该作者
4
    她象她的母亲,不仅仅是模样象。有时候我有一种感觉,似乎她的整个生命只是她
母亲的继续,象台球桌上一个球的运动只是球员手臂动作的延续罢了。
    这种延续是从哪儿从什么时候开始而后来变成了特丽莎的生命?
    也许开始于特丽莎的爷爷,开始于那位布拉格生意人逢人便夸她女儿——特丽莎母
亲的美丽。她母亲才三、四岁,爷爷就告诉她,说她与拉裴尔的圣母像一模一样。四岁
的她便再也忘不了这句话了。她青春妙龄,坐在学校读书时,总是不听老师的课,想着
与自己相象的那幅画。
    该结婚的时候了,她有九个求婚者,围着她跪成一圈。她站在中间象个公主,不知
挑选谁好:第一个最英俊,第二个最聪明,第三个最富裕,第四个最健壮,第五个门第
显赫,等六个背诗如流,第七个见多识广,第八个工于小提琴,而第九个极富有男子气。
他们都用同一种姿势跪着,膝盖上的功夫相差无几。
    她最后选中了第九个,倒不是因为他最有男子气,而是与他性交时尽管她一再叮嘱:
“小心”、“多多小心啊”,他却故意不小心,使她找不到人打胎而不得不嫁给他。于
是特丽莎出世了。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众多亲戚都围在小童车旁,与孩子逗趣。特丽莎的
母亲不愿逗趣,甚至根本不说话,只是牵挂着自已另外八个求婚者,看来他们都比第九
个好。
    象女儿一样,特丽莎的母亲也常常照镜子。一天,她发现眼角边有了皱纹,断定她
的婚事简直毫无意义。大约也是在此时,她遇到了一个男身女气的人,此人行骗有前科,
又向她隐瞒了自己的两次离婚。现在,她恨那些膝头带茧的求婚者,也极想换个位置让
自己下跪,于是便跪倒在她的骗子新朋友面前,抛下丈夫与特丽莎,出走它方。
    那个最有男子气的人变得最没有生气,他如此消沉,以至神经今今的,无事找事。
心里怎么想,日里就公开说出来。当局的警察被他的胡言乱语吓坏了,把他抓了起来,
审判后给了他长长的刑期。他们把他的住房封了,把特丽莎送交她母亲。
    那个最无生气的人在铁窗里没呆多久就死了。特丽莎与母亲随母亲的骗子来到靠近
山区的——个小镇住下来。骗子在一个机关里供职,母亲则在—家商店干活。母亲又生
了三个孩子,当她重新照镜子时,发现自己又老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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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1 16:42:4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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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意识到自己已失落一切,开始找寻罪恶的原由。人人都会这么做的。她的第一个
丈夫,有男子气但未被她爱过,未能留意她床上的轻声警告;而她的第二个丈夫,没有
男子气却被她爱得太多,把她从布拉格拖来这个小镇,却跟一个又一个女人往来,使她
永远陷入妒嫉。她无力反抗,唯一属于她、又无法避离的人质便是特丽莎,她能以苦行
赎清这一切罪孽。
    的确,难道她不是决定了母亲命运的最主要的罪源吗?她,不就是那最有男子气的
男人的精子和那最漂亮的女人的卵子的荒谬结合吗?是的,正是从那个要命的时刻起,
拙劣的弥补引起了长途赛,开始了她母亲的命运。那个时刻,叫特丽莎。
    特丽莎的母亲无休止地提醒她,母亲就意味着牺牲一切。一个因孩子而失掉一切的
女人说出这话,自然言出有据颇近真理。特丽莎总是听着,相信当母亲是生活的最高价
值,而当母亲也是最大的牺牲。
    如果一个母亲是人格化了的牺牲,那一个女儿便是无法赎补改变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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