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画重提,苏里科夫的《缅西科夫在贝列佐夫镇》 那年刚参加工作不久,单位的团组织搞了一次“提高素质”活动,文学音乐美术什么的在本单位内部看谁顺眼就把你逮住让你掏出点东西给大伙晾晾,想当个跑跑但没跑了“美术作品欣赏”这活儿就砸头上来了,行啊反正听众大部分都是“白丁”应该好糊弄。可谁知一备起课来有点傻眼,平时三五知己在一起神聊时游刃有余那点东西一上真章还真觉得捉襟见肘力不从心,说是糊弄但也不能太不象样。划拉划拉手头的素材,点点肚里这点货咋看咋苍白,无论是系统性还是深入性都觉相去甚远,太不符合要求,要是这样何以能镇得住众人,又怎能蒙得MM?别无他法,临时抱佛脚赶快找先生充电。俺有个没八杆子那么远三五杆子就能拨拉着的表兄是科班出身,对找他去。听君一席侃真就壮了胆,从他那借用些经典画作不说,更重要的是生生把吹牛水平拔了高。 现在回想一下那天究竟侃了啥竟有些斑驳,但唯独有一画没忘,因为对心灵冲击实在太大所以印象最深,这就是苏里科夫的那幅《缅西科夫在贝列佐夫镇》。 这是一幅历史题材画,通过一个历史人物的最后生活定格表现着一段历史。古往今来,对历史产生影响的人物林林总总比比皆是,如果拍拍脑袋数数俄罗斯那个年代的历史人物,人们恐怕能说出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苏沃洛夫,库图佐夫什么的,一般来说显不到他。但有些人物实在是通过文学艺术作品才让更多的人记住,虽然缅西科夫在当时声名显赫,但如果不是这幅画,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能知道他。就像由于“前头捉了张辉瓒”而使国军那师长名声大噪一样。但各位请注意我们的张辉瓒和这缅相比其显赫程度是绝对不可同日而语的。 简单说吧,缅西科夫,当年彼得大帝的重臣,曾一度权倾朝野,富甲天下。后来由于不得势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一个叫贝列佐夫的小镇最后亡于此。 苏里科夫创作了彼得大帝时代的历史画三部曲,这幅《缅》就是其中之一。与其他画作不同的是,苏里科夫放弃了驾轻就熟的大手笔恢宏场面,笔锋一转通过一个人来表现了那段权力更迭史,从而昭示了彼得时代的终结。据载,一次苏里科夫熬过了一个天寒地冻的夜晚,由此画家想到的是如果人要是沦落到这步田地长久的生活在这种环境那将是一种怎样的状况。继而一直在想着为缅西科夫及那段历史画点什么的他,突然来了灵感,找到了切入点,于是便有了这幅大作。 显然,苏里科夫有意将季节放在了冬季。贝列佐夫地处西伯利亚,位于乌拉尔山东侧俄罗斯的亚洲一侧,那里冬天气温极低天寒地冻。因此苏里科夫用厚重的皮衣,蜷缩的身体,抄手的孩子给予了交代。整个画面的调子阴暗,沉重,更使得气氛极为压抑,以此来预示着环境的恶劣。房屋狭矮,更使他像个困兽。他们的住所,破旧简陋,窄小的窗户使屋中有些昏暗,没什么陈设,没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没有烧的吱吱作响的火炉,没有俄罗斯人不论贫富都有的那种两三尺高的冒着蒸汽的茶壶。 此时他们家徒四壁,只能从华丽的衣着,厚厚的地毯证明着他们曾经的钟鸣鼎食。大片的冷色块中突出了脸,手等局部亮色,但那亮却是一片片惨白,他们所处之凶险的环境更加深着主人公的悲剧色彩,验证着自古以来,没落贵族大多没有什么好的结果这条铁律。 气氛宁静,静得可怕几近凝固。右上角圣龛上那一小亮点与这巨大的阴暗场面相比此时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唯一显得有点生动的人物是一个在读着什么的女儿,从那书的尺幅看以及屋里唯一突出的摆设圣龛来推断这个家族的虔诚(把圣象称为摆设好像有点不恭),应该是圣经,也许这时只有圣经才能给他们带来慰藉。可是除了读者沉浸于其中外,三个听者好像心不在焉,各思其事。一个女儿面色带着病态的惨白目光茫然的瞪着大眼,她在想什么?也许对过去锦衣玉食的生活和现在处境这巨大反差的不解。男孩则保持着天生好动的特性,百无聊赖的摆弄着烛台。再看我们的主人公,画中的缅西科夫正襟危坐,尽管是英雄垂暮,深陷窘境但丝毫没减退其风采。他曾呼风唤雨,位高权重,富甲一方,此时他硕大的身躯裹在皮衣中,更加突出了头与手,他那头曾是俄罗斯的“巨”头,他,曾被普希金称为俄罗斯的半个皇帝。他那手在深色的皮衣上不仅显得突出,位置也处于整个画面的中心,这又暗示着什么?我以为这也是在昭示着这手也曾处于俄罗斯权利的中心。这曾是一只大权在握对俄罗斯的政治,军事,经济产生过巨大影响的手,这是一只曾经呼风唤雨的手。他凝神思索在注视着屋中的某一角落。他又在想什么?也许他胸中正装着千军万马,翻江倒海。也许他在回忆着自己困苦的童年,也许他在想着与彼得偶遇并从此平步青云的日子,也许他在品味着处于权利颠峰时的辉煌,也许他在思考着俄罗斯的前途命运,也许他在深深的怀念长眠于流放途中的亡妻,也许他在为眼前这三个孩子的未来而担忧(我宁愿他想的更多的是孩子而不是他自己)。他究竟在想什么,无从想象,不得而知。苏里科夫有意用这样的表现手法把猜想留给了世人,也正是通过这种手法,寓动于静中使得这幅画作耐人寻味,张力十足。各位朋友,如果你略知俄罗斯那段历史,再仔细的注视着这画面,相信你不仅仅会通过苏里科夫那传神的画笔来感受那落魄雄狮的强大气场,更加感慨的应该是他个人的悲剧折射出的后彼得时代俄罗斯悲剧的那段历史。 使人震撼的还有这画面的构图,四个人,以父亲为重心为支撑点形成一个金字塔。以金字塔形的人体来构筑画面在美术作品中不乏先例,最为著名的我想应是那幅在罗浮宫看到的《梅杜撒之筏》。那幅画中的人体金字塔是在前倾,是在对茫茫大海中的希望的呼喊,体现的是一种强烈的求生渴求以对人造成视觉刺激。而这个人体金字塔体现的则是一种依靠。形式上是在抵御严寒而互相取暖,实际表达的是无助的孩子对父亲的一种依靠。这个父亲,现在尽管落魄但依然是他们的天,因为他们看来并没成年。他们是那么的无助,他们尚需照管,他们刚刚经受了失去母爱的痛苦,他们哪能想到,不久的将来,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天在贝列佐夫只生活不到两年便撒手人寰。他们即将面对的不仅仅是西伯利亚的地冻天寒,更有那人世间的凶险。如果你知道了这段史实,是否对这几个孩子的未来更多了层不安。 我喜欢历史题材画,那是因为除了视觉上的享受外,可以让你细细的咀嚼,用心去品味那后面的故事,去享受那种思绪的延伸,去体会那心灵的震撼。 (部分史料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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