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与王家卫初缠恋后

shenchen

　　其实很早就想写王家卫和他的电影作品，可是看到已经有那么多人反复咀嚼过了，就干脆收起这份心，免了拾人牙慧。不过，现在天气越来越凉，就会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事如果不快说，以后可能就真的忘记说了。所以，也顾不得了，该怎样就怎样吧。
　　因为王菲，于是看《重庆森林》，所以认识王家卫，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旧事了。只是单纯地想看王菲，所以在街对面一家很破的小店里租了《重庆森林》。那时只有录象带，四四方方的，黑色的塑胶盒子，连张发黄的封套都没有，只在侧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重庆森林”，“主演 林青霞 梁朝伟 王靖雯 金城武”。看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还下着雨，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算是在演些什么，只觉得画面动来动去的，呵欠连连，很悃，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后，屏幕上一片蓝，于是取出来，出门去还，雨已经停了。就这样一无所获地第一次观影王家卫，和他连边都不擦就走过了。
　　可能因为我老妈以前是放电影的，小时侯我也沾光看了好些电影。所以呢，等懂事了，就喜欢通过看影评来看电影，而且为了表现我卓尔不群的欣赏力，我会刻意地去找一些获得老外的奖的电影来看。王家卫在老外那儿颇得口碑，所以，宿命地，我与他又相遇了，是那部《春光乍泄》，号称是中文版的《巴黎最后的探戈》。我到不觉得两者在内容和形式上有什么联系，莫非只是因为《春光乍泄》是在阿根廷拍的，跳了探戈舞，而《巴黎最后的探戈》名字里有“探戈”二字？
　　《春光乍泄》看的是 VCD，简介写的很有文学感，什么“辉和荣是一对恋人，相约去阿根廷看瀑布”，然后什么分手，受伤，“我们不如重新开始”，“辉的小屋留得住一只受伤的飞鸟，却留不住随岁月舞动的流光”等等，暧昧的很。不过，电影刚开始时还真让我吃了一惊：梁朝伟和张国荣赤裸裸地做了一场爱。
　　从《春光乍泄》开始恋上王家卫和他的梦魇。鲜红惹眼的春光映画，那衬着“Cucurrucucu Paloma”如破晓幽蓝天色的瀑布悠悠旋转着，光影艳红的声光，破碎支离的眼睛，晃荡的烟，透支的爱，停滞的探戈舞步，世界尽头的灯塔，…… ……，太多太多的象形符号，沉溺了我的双眼。王家卫说：我所要传达的只是爱情的所有琐碎，与性别无关。可那张充斥着布宜诺斯艾利斯天空下张国荣和梁朝伟交缠不休鲜活肉体的鲜绿色的海报就太别有用心了吧，HAPPY TOGETHER！
　　拥有了《春光乍泄》，就会有对《重庆森林》，《堕落天使》的衰竭欲望。原来看电影是要用心的，我不会是杀手，警察，走私贩，空姐，或者金毛玲，阿武，663，我不见得非要和女朋友在四月一日分手，我也会喜欢吃风梨，菠萝，Pineapple和厨师沙拉，我哪天心血来潮还就真的潜进别人的屋子去打扫卫生，拣别人用过的垃圾，抽路边的烟蒂，要么在麦当劳里吃薯条，不要红的要黄的，因为我喜欢黄色，可我的头发是黑色的呀，再不然撬开别人的店铺卖冰淇淋，借离自己只有0.01公分的人的肩膀哭，我57个小时后应该不会爱上他吧？还有我下雨天当然要穿雨衣，也会说国语，粤语，日语和英语，我会给我老妈脱高跟鞋，也不要给我老爸拍录影，我一样会去参加小学同学的婚礼，因为我的小腿抽过筋，我会记得一个人，我的脸上有颗痔，如果非要有个限期，我希望不会是一万年。
　　王家卫是善于把握情绪和氛围的人，已经有人崇拜他为“大师”，视他为高格调的小资，我也傻呼呼地迷恋他的故事，杜可风的摄影机，张叔平的美术和那些挑拨心弦的音符。谁让我这么脆弱，敏感而又纤细？谁又何尝不是！所以呢，我有充分的理由在高考前爬在沙发上死盯着闪动的荧光屏，来让自己少无聊，多亏了王家卫。
　　巧合的，看王家卫的成名作《阿飞正传》时也是一个下雨天，于是想起第一次的《重庆森林》。《阿飞正传》里滂沱淋漓的大雨，火车窗外蓝与绿的芭蕉和棕榈树林，像飞鸟一般顺着楼梯盘旋飞翔，没有脚的鸟，落地就死，真相却是当它出生就已死去。
　　“十六号，四月十六号。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我明天会再来。”
　　“我就是想见他，你帮我好不好？”
　　“我以前以为一分钟很快就会过去，其实是可以很长的。有一天有个人指着手表跟我说，他说会因为那一分钟而永远记住我，那时候我觉得很动听。但现在我看着时钟，我就告诉自己，我要从这一分钟开始忘掉这个人。”
　　“我这一辈子不知道还会喜欢多少个女人，不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最喜欢哪一个。”
　　阿飞，售票小姐，舞女，警察，小混混，在泥泞潮湿闷热的雨季，电话亭里的铃声孤零零地想起，耳环，连衣裙。
　　“我只想知道谁是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
　　为什么你非要知道你的亲生父母呢？无脚的鸟。
　　总觉得王家卫的电影作品中只要和异国有关，就显得格外出彩，譬如《春光乍泄》里寒冷与炎热的天空，猩红的牛血与恢弘瀑布，《阿飞正传》满是躁热湿润的雨林，和《花样年华》中梁朝伟身后长满荒草的吴哥窟，扑眼的异域风光和嚣张的情欲。
　　《Ashes Of Time》，与《东邪西毒》相比，我更钟爱这个名字 —— “时间的灰烬”。那感觉是西天将晚时，张爱玲苍凉的手势，爱比死更冷。《东邪西毒》是溶合着哲学与玄学的精神武侠，在这里，不需要眩目的打斗与花哨的招式，不需要名字，谁也不会知道你究竟是慕容燕还是慕容嫣，言就是剑，情就是锋。
　　“那天黄历上写着：初四，立春，东风解冻。我有一个远方来的朋友，他带来一坛酒，叫‘醉生梦死’。”
　　“她喜欢桃花”，“其实，桃花岛上根本没有桃花。”“有一个叫桃花的女人。”
　　“如果刀锋很快地划过喉咙，你就能听到风的声音。那天，我听见了，真的很好听。”
　　“我曾经问过自己，你最喜欢的女人是不是我，现在我已经不想再知道了。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起，你一定要骗我，就算你心里有多么不愿意，也不要告诉我你最喜欢的人不是我。”
　　“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绝别人。”
　　东邪，西毒，北丐，独孤求败，桃花，为弟弟报仇的女人，剑客，生活在这荒茫大漠，只是为了逃避和拒绝或者忘记。与自己的倒影练剑，风沙，泪，等待，光影摇曳，灯，酒，剑与刀，情与欲，爱与恨，太复杂。其实，人是可以带着老婆闯荡江湖的。
　　“可是我还继续等，我在门外坐了两天两夜，看着天空在不断地变化，我才发现，虽然我到这里很久，却从来没有看清楚这片沙漠。以前看见山，就想知道山的后面是甚么，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 王家卫残酷的情爱哲学。
　　说真的，我宁可电影像《东成西就》那样愚蠢得可爱。
　　2000年的十·一，古都北京的红墙琉瓦下，我的好朋友兴冲冲地送给我一张《花样年华》，并告诉我盗版市场才刚到的新货。我于是满怀期待，对王家卫和他的《花样年华》，我以为自己会绝对爱上他和它，没有任何理由。后话说：王家卫和他的《花样年华》着着实实地在祖国内外哄哄地火了一把，连戛纳都对他频抛媚眼。可我并不喜欢这部电影，不是因为它形式上的改变，那有着王家卫注册商标式的风格内核从未改变，只是因为王家卫不再拥有灼灼的热情，它冷却了，冰冷的精致不再细腻，扣不住心头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杜可风和李宾屏的摄影机第一次那么安静，这没有错；张叔平设计的旗袍那么精美得到了极致，这没有错；王家卫的故事第一次那么的单薄，是的，王家卫错了，连他自己都说：这部电影纯粹是为了张曼玉和梁朝伟度身定做的。我第一次看到王家卫无力地利用片头片尾的冷冰字幕，仿似娇作的小说般来掩盖苍白，或许，他也明白技巧弥补不了情节。
　　还是泰国淅淅沥沥的雨，摇摇摆摆的裙角，2046的房间号，写武侠小说，馄饨，把秘密深埋在树洞里。一个有关偷情的故事就这样开始，这样结束。
　　“如果，我有多一张船票，你会和我走么？”
　　只是汽车后座里相依靠的张曼玉与梁朝伟，远没有世界那端出租车后座里相依偎的张国荣与梁朝伟来得让人感动，在爱的情绪中。
　　我没有看王家卫初执导筒的《旺角卡门》，理由太简单：我不喜欢刘德华，以及太早期的作品可能已经失去吸引力，我既然已经看过现在的他，就不必去回顾过去的他。听说这是一个黑道情义故事，有着盛载纯洁少女心的水晶玻璃杯。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希望《北京之夏》不仅仅只是一张孤单的海报，那儿曾会是王菲与窦唯的北京夏天，或者一个北京女孩与日本乐手的北京一夏。可因为官方对剧本的要求，现在只剩下梁朝伟一个人站在艳阳下的天安门广场上。
　　未来，也许明年，《2046》会是个惊喜，也可能是一次熟悉，最坏不过是一次失望。用来讲述一个有庞大明星阵容表演的有关50年后香港状态的科幻电影。令人想起王家卫作为表达香港人回归心态的近乎完美之作《春光乍泄》。不过，看过这么多年的王家卫和他的电影，无论未来何许，我仍然会继续看下去，就像对现在的王菲，好不好已无关紧要。
　　因为我是一个恋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