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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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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3 19: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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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杨继绳:罗征启访谈录之“八九风波” (2)
但“六四”以后,省、市领导就翻脸了,连自己讲过的话也不认帐了。
“六四”后,当局整肃深圳大学,主要抓住深圳大学的三件事不放:
第一件事是:“致中共中央的紧急通电”。5月中旬我见到市委副书记秦文俊,向他反映:“现在学校很难办,很多事是政府管的,现在政府不管,推给学校,学校 领导很为难。我想把意见向中央反映一下。”他问:“你怎么反映?”我说:“我们正要开党员代表会改选党委,有些同志就想以党员代表大会的名义反映。”他 说:“绝对不能以组织的名义。”当时深大的刘会远、张卫东、章必功、张文华等教师成立了一个写作小组,我把秦文俊的意见通知了写作小组。写作小组起草了 “给中共中央的紧急通电”和“告全国人民书”两份东西。5月20日中午,张文华拿着“给中共中央的紧急通电”给我看(“告全国人民书”已由游行队伍带出去 了,没有给我看),说大家商量以个人签名方式发文,让我也签个名。我注意到其中提到紫阳与戈巴乔夫谈话透露中央有个秘密决定,大事还是请小平来定时,一方 面对将秘密决定首先透露给外国人有意见,一方面写了“不要太上皇”,这样,矛头是指向邓小平了。我本有点犹豫,但还是签了字。这就成了“一件事”。日本报 纸说,下面党组织向中央通电逼宫是少见的,只有深圳大学才做得出来。外电这种添油加醋的报道,使事态变得严重起来,而且我们给中央的“通电”,外国传媒怎 会报道出去呢!“六四”以后,工作组进校,我承认我看了稿子,签了名,承担了责任。
第二件事是:“告全国同胞书”。写作小组在写“通电”同时,还写了个“告全国同胞书”。说实在的,这份东西和我的关系并不大,它的内容甚至直到今天,我尚不甚了了。但我是学校的第一把手,必须承担领导责任,我一句话都没有辩解。
张文华拿“通电”找我签字时,告诉我游行队伍已经把“告书”带走了。据游行队伍的领队回来说,游行队伍走到市政府大门口时,市府派了一位官员(市府秘书长 或副秘书长)接了“告书”。晚上市委副书记秦文俊来深大慰问时,当着许多人的面(包括深大校领导,党办主任,校办主任,一些学生干部,还有选举出来的游行 的指挥等人)感谢大家做了大量工作,保证了安全,也没有阻塞交通,游行队伍过后,垃圾废杂物都清理好,许多传媒记者都啧啧称奇,都说“从来没见过。”秦文 俊还说:“你们那个‘告全国同胞书’市府已派专人送往广州及北京了,你们就不必送了。”我此时才知道“告全国同胞书”已送出去了。
后来,“六四”事件发生后,6月17日,秦文俊召集校领导干部到市委开会,在会上他怒气冲冲地把一张油印的纸张甩在我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反 动,你们学校的思想政治工作和管理工作怎么搞的!”我拿起看了一眼,正是“告全国同胞书”。不到一个月,市府领导自己对之前讲过的话,干过的事及应该承担 的责任,全都忘了!
但是,我并没有怨言,我是校长,是第一把手,我应当承担责任。我只希望由于我承担了责任,中央、省、市领导就可以放过深大:我们几年来用血汗凝成的改革成 果,不要毁于一旦。这么多学生干部和群众、以及教职员工和党政干部日日夜夜全心全意建设和保护的这么好的一所大学,不要因此沉沦!但是,我们的希望落空, 我们担心的情况陆续都出现了。
第三件事是:清查“非法组织”及其成员。这是一个非常可笑的罪名。我是校长和党委书记,为什么要搞非法组织?原来这是指5月20日群众要上街游行,我阻拦 不住了。就宣布党员和团干部不准上街,留守在学校,保护好学校,但是游行队伍必须有指挥,我于是建议由群众举手表决选一个指挥组。我又指派了几位教师、职 工干部协助。当场选出了一个指挥组。就是这个指挥组,5月20日那天,指挥得井井有条,没有出现任何事故,受到市领导秦文俊的表扬。秦文俊表扬的时候,有 指挥组的成员也在场听到。而且5月20日之后,这个指挥组就没有任何活动了。谁知过了两个月。省、市公安机关,不听我们的解释,硬是出了个文件,说这个指 挥组是“非法组织”!
到7月21日,市里通知:市公安局和南山公安分局领导22日要到学校宣读和贯彻重要文件,要求学校组织教工队伍参 加。当天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声音低沉,说:“罗老师,我是3355……”我知道这里南山公安分局长的“BB机呼号”。我问:“我知道,请问什么事?” 他说:“老师,您的日子快到了,您要有思想准备,家里和办公室也收拾一下。明天要到深大宣读关于非法组织的文件,要我代表南山分局去宣读。我是深大的学 生,是您罗老师的学生,我拒绝出席这样的会。老师,您保重!”我以有这样的学生而感到自豪。第二天他果然没来,由一位副局长代。副局长对我说:“局长有事 不来了,他让我问您好。”此后,听说这位正在读深大专科(半工半读)的局长,辞职出国了。
省、市政府指挥的工作组进校以后,“非法组 织”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们师生干部,也困扰着工作组。因为师生当中没有人承认自己是“非法组织”成员,这“非法”的“组织”在哪里?它的纲领、目标、组织等 等,作为一个“组织”应该有的一切,它都没有。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虚拟的“组织”负责呢?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反正我直到现在,也不承认深大有过什么“非法组织”。
当时在深大读书的上海代培生王滋,热心参加各种活动,游行队伍选举指挥组成员时,他第一个当选,工作做得很好,说他是“非法组织”成员,他当然不能接受,多次谈话以后,被学校取消了学籍,送回上海,不知所终。此人此事,一直是我一块心病,我不能保护他,深感内疚。
杨:上面是怎么处置你的?
罗:7 月24日,市里通知我去谈话(我知道文件到了)。市委书记兼市长李灏、副书记秦文俊、广东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挂职到深圳刚到任的市委组织部长古之德三个人 找我谈话。古之德念了省委和市委文件,停止我书记、校长职务并进行审查。李灏说:“征启同志,你对广东对深圳是有贡献的,我们也不愿意这样处理,但领导指 示,我们也没有办法。”又说:“你以后有事要找我不必通过办公室和秘书,直接来我办公室就可以了,我已经交代了。”我说:“谢谢。”
秦 文俊说:“我会叫深圳大学给你安排一个生活秘书。”我说:“谢谢啦,我现在也没有生活秘书,不必啦。”他说:“那不同了,你原来是领导,不用你说下面会安 排好,现在你卸任了,看个病,用个车之类的事,总得有人安排一下。”我又说:“我早就有思想准备。停职没有什么,不过我想问问,明后天你们谁去深圳大学宣 布。”李灏说:“我明天接待外宾,文俊你去吧。”秦文俊说:“我明天主持一个会,老古你去吧。”古之德说:“我刚来,不认识深圳大学,深大也不认识我,我 是今天才认识罗校长。还是市里边主要领导同志去吧。”于是,李、秦、古又推转了一圈。我说:“你们商量吧!”我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因为市里一直没人来深大,我就召集干部会议宣布:“我已经被免职,希望大家对我的错误进行批评,并希望大家和新的领导好好配合,把深圳大学办得更好。”同时,我在电脑的校园网上,向全体师生宣布我被免职一事。
杨:后来深圳市委到深圳大学宣布没有?
罗:没有,直到今天20年了,市政府一直没有人到深圳大学宣布免我的职务,也没有下达我被免职的文件。但以后开除党籍是来人了的。开除党籍以后关于工作安排任免和调动,只有省、市委组织部的文件,没有行政的调令和文件。
1991年3月20日,市纪委书记莫华枢来向深圳大学的全体党员宣布开除我的党籍。会上有人递条子问:赵紫阳还没有开除党籍呢,为什么急着开除罗征启的党 籍?新任深圳大学党委书记吴泽伟念这个条子后说:“问的很幼稚嘛,这是我们党的一贯政策嘛!过去伪县长、伪保长可以拉去枪毙,但李宗仁回来我们却热烈欢 迎,安排工作。”他说完,会上哄堂大笑。
据说中央某位领导同志(我不知确切是谁)关于我的处理问题提出三条意见:
一、 开除党籍;二、免除行政领导职务;三、送回原籍。前两条很快就办了,第三条很难落实。开始要调我去清远市房地产公司任副总经理。我拒绝了。因为总体上我不 同意对我的处理,如果我默然接受了这项安排,则等于我接受了对我的处理。后来在当时接替林若新任广东省委书记谢非的关照下,改为调任在广州的广东省城乡规 划设计研究院任副院长,我仍然拒绝,直到现在。
从1992年初开始,我就失去了工资、社保、退休医疗保险等所有的权益,户口也被违法强 行调离(在公安部长贾春旺的干预下,2001年户口转回深圳)。为逼我离开深圳,1992年深大还把我爱人的工资也停发了,她的教学工作和指导研究生的工 作都停了。直至她向各方写信抗议这种的做法,半年后才恢复了她的工资和教师资格。
1992年10月,李灏曾经召集全体常委找我谈话,要我离开深圳。先说了许多好话,说我有贡献,是上级决定的,我们没办法留。又说在广州给我买了126平 方米的新房子……我仍不接受,除了前面的理由外,我还指出:中央、省、市三令五申不准动用公款买商品房私用,你们买这126平方米的商品房是个陷阱,会陷 我于不义。
我同时质问纪委书记莫华枢:你在宣布开除我党籍的深大党员大会上,就坐在吴泽伟旁边。对他说的“过去伪县长、伪保长可以拉出 去枪毙,但李宗仁回来我们却热烈欢迎,安排工作”,你就能容忍?他把我比作伪县长,伪保长,我可以不说什么,因我已被开除出党,但他把紫阳同志,我们党的 前总书记比作国民党的头目,我不能容忍。我想请问你,是应该开除我,还是开除吴泽伟?
我又问李灏:“开除我的省、市委组织部和省、市纪委的文件说:‘罗征启在八九的政治风波中,错误地支持北京发生的动乱和暴乱,严重违犯党的组织纪律。’所 以开除出党,我想请问这个阶段我在广东,没有去北京,连电话也没打过。广东没有动乱,深圳也没有,我是如何支持动乱和暴乱?至于党员个人在‘通电’上签 名,即便内容有所不妥,甚至有错误,也不能定性说我违犯了党的组织纪律吧!”
他们都没有回答。他们也无法回答。我不讳言,我不同意4.26社论的基本观点,我支持青年学生爱国反腐败的行为,但是我不承认我个人和深圳大学支持过动乱和暴乱,不承认我严重违反党的组织纪律。
杨:听说你没有去广东省城乡规划设计院就职,自己办了一个建筑设计公司,这个公司经营得怎么样?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如何?
罗: 我被逼得无路可走了,被抛到体制之外,人、财、物的资源都没有了。几乎是从零开始,白手起家。还好老婆不弃不离,等她到退休年龄,立即退下,在清华、深大 两个母校和许多校友的支持下,艰难起步,惨淡经营,逐渐成长起来,到2007、2008年,已达到400人,营业额两年都超过1亿,每年纳税近千万。这样 做和这样做的结果,也满足了我在1987年参观美国教会大学之后所立的心愿,不用国家的资源可以办企业。当然,我已被开除出党,有利润,虽不能建“共产党 奖学金”,但可以支援一些公益事业。如我们每年捐赠给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设的梁思成建筑教育发展基金、蒋南翔奖学金以及中国民居的调查研究等。虽然现在还 不是很多,但还是有一些成就感。所立心愿,矢志不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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