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朝鲜：一个即将崩溃的极权国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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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朝鲜：一个即将崩溃的极权国家？（上）王尧 BBC中文网荷兰特约撰稿人

• 2014年 10月 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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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高官突访韩国，让人们对朝鲜精英政治内部的变化更加关注。

10月4日，朝鲜高级领导人同时出现在韩国，成为舆论焦点。根据目前所公布的消息，朝韩双方已经初步达成共识，将于10月底或11月初举行二次高层会谈。

这次突然的访问让朝韩关系重回公众视线。另外，在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多日缺席朝鲜主要会议的同时，这次访问也让人们对朝鲜精英政治内部的变化更加关注。
近期，荷兰莱顿大学邀请了七位北朝鲜流亡者和多位著名东北亚问题专家就朝鲜的内政运作和外交局势展开学术对谈，主办方将会议命名为“一个没有合法性的国家：聆听北韩流亡者的声音”，并引用丘吉尔的名言“勇气是让我们站起来侃侃而谈，勇气也是让我们坐下来静静倾听”来凸显本次会议的意义。
参加此次会议的七位流亡者都曾供职于朝鲜各大重要机关，包括外交、财经、军事、司法、宣传、安全和党务等部门，其中政治位阶最高的当属《Dear Leader》的作者张进成（Jang Jin-Sung），此前他曾是朝鲜最高写作班子的核心成员。
当这些流亡者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不由让人联想和感慨他们几年前是什么样子？他们经历了什么？又是多大的勇气让他们走到这里？但这次他们并不是来分享自己的经历而是来揭示朝鲜政治的内部运作机制。朝鲜内部运作机制
当今世界至少有个三个版本的朝鲜，韩国人心中的朝鲜，海外学界、政客和民众心目中的朝鲜，以及现实中活生生的朝鲜。那么这个综合体到底是怎么存活并维系其生命的呢？极权有着怎样鲜为人知的统治细节？（以下讨论的事实部分基于本次会议内容的整理归纳，为确保发表人人身安全特此隐去姓名）。

• 朝鲜劳动党（Workers' Party of Korea，WPK)

比较威权政治的学者认为有政党组织的极权或威权国家一般存活得比较长久。劳动党是朝鲜的统治党，其组织呈现垂直的金字塔结构，由最高领袖（supreme leader ）任第一书记（金正日是永远的书记），其中央委员会由中央政治局、书记局、中央军事委员会和检查委员会组成，党的控制从中央到省再到各个县市最后直接渗透到农村，并且可以有效地动员群众、控制基层党员和干部。
劳动党有两项主要职责：政策制定和社会控制。中央政治局和中央军委负责具体政策的提议和制定。在控制方面，包括组织控制和意识形态控制，组织控制由“组织和指导部”（OGD）负责， “关乎党的生活的十大原则”在朝鲜的效力远远大过其宪法；意识形态控制由宣传部负责，包括对普通民众的意识形态教育以及对统治精英的意识形态管控。由上可见，劳动党同其他的列宁式政党一样不是西方政党式的选举机器，而是整个国家运作的权力组织机器。

• 意识形态

意识形态界是极权主义不可或缺的统治要素 。朝鲜建国之初有很多派系，劳动党作为国际共产阵营的支部也以传统共产主义的方式组织政权，因此在1967年之前朝鲜的社会主义体制跟中国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很相近，但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中权力是不能传给儿子的，因此基于打压派系、完成世袭领导人继替、并合法化金氏家族的的需要，朝鲜逐渐淡化共产主义色彩并着力创制自己的意识形态体系，即“主体思想”。
整个朝鲜的宣传和意识形态工作由“朝鲜宣传和动员部”（Propaganda and Agitation Department）负责，金正日在接任朝鲜最高领导人之前曾在该部门工作，宣传工作的主要目标在于激发人民的“爱”“恨”情绪，即对领袖的无限热爱以及对敌人的无比仇恨。在教育体系中，往往把最高领袖几岁时都在做什么分别写成一个个的故事，让每个年龄段的人都熟记、学习和崇拜他们的领袖，例如让7岁的孩子了解领袖七岁时都在做什么，让20岁的青年记住领袖在20岁时做了什么。
有时宣传作品也通过“出口转内销”，例如1912年4月15日泰坦尼克号沉没的当天正好是金日成的生日，宣传部门将其渲染诠释为“西方的没落和金日成做为全世界的太阳在东方冉冉升起”，并将文章作者伪装成是外国人，在党报广播电视上铺天盖地大肆宣传，好让朝鲜人民相信全世界人民都在歌颂崇拜他们的领袖。
对外宣传方面，“统一前线”（The United Front Department (UFD)）负责 对韩的侦察、谈判和心理战工作，其中101办公室始建于1970年，起初主要通过媒体、文学作品、音乐和电影等来对韩国民众发动心理战，特别是1970年代之前朝鲜的经济实际要好于韩国，以此向韩国人民展示社会主义优越性。 三个版本的朝鲜，韩国人心中的朝鲜，海外学界、政客和民众心目中的朝鲜，以及现实中的朝鲜。
70年代之后工作重心转向策动韩国人民的反美情绪，通过支持南韩内部的反抗运动推翻韩国的军事独裁来促进统一，同时让朝鲜民众相信韩国人民始终生活在水生火热当中 。

• 组织和指导部（OGD）

如果说意识形态控制的对象主要是老百姓，那么 组织控制和干部人事管理是极权和威权国家控制统治精英的主要手段。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的“组织和指导部”（The Organization and Guidance Department (OGD)） 是朝鲜的组织权力核心，负责全面贯彻执行最高领袖的方针和决定，其部分权力曾被“劳动党中央行政部”划分，但张成泽被处决后，2014年行政部被撤销，OGD的权力进一步做大，掌管劳动党总部、朝鲜人民军、行政事物以及党政干部，成为朝鲜党政部门的实际权力中轴。
OGD虽掌握了朝鲜的实际组织和运作权力，但服膺并直接服务于最高领袖，最高领袖是OGD的首长，另有两位副首长，一位负责管理社会和民众，另一位负责管理军队。在军事方面，其重要任务之一便是监督管理各级军事部门负责人，OGD每六个月要向最高领袖金正恩汇报军事将领们的业务成就和个人生活状况，每位军事将领的私人生活都在党的严密监视之下。其次在干部管理方面，OGD负责所有党政干部的培训、任免和升迁，同时通过委派指挥员（guidance officer）控制国有企业和地方党政事业部门。
如果将朝鲜政治比喻成一部电影，那么党政军各部门都是主要演员，人民大众是群众演员，OGD就是执行导演，最高领袖既是幕后导演、编剧又是领衔主演。

• 先军政治（Army-first Policy）

军队等国家暴力机关是极权政治存在和维系的重要保障。1995年金正日 提出一切以军事工作为先、一切向军队学习的”先军政治”思想，号召全国所有的部门、组织和团体向军队学习，意志坚定、团结一致地效忠最高领袖。各级干部也必须像指挥战斗一样指挥日常工作，老百姓也要集体学习军人精神。同时要求国家财政支出以保证国防军费投入为前提，军人拥有比农民和知识分子等更高的地位。
“先军意识形态”（Army-first ideology）由宣传部门一手炮制，借以合法化并进一步巩固最高领袖和朝鲜劳动党的统治。先军政治类似一种戒严体制，但并不意味着军队势力在国家统治序列中是最高的。军事部门和文官系统之间存在一定的权力斗争，但最高领袖一般凌驾于两者之上，并通过平衡双方来巩固自己的绝对权力（类似古代皇帝）。
此外，朝鲜军人是没有薪资的，军队其实是国家免费征用劳动力的手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