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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
发表于 2009-6-15 22:5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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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卫平:我的北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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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9月23号,我在北京坐火车去了黑龙江省嫩江市山河农场,也就是传说中的北大荒。我去北大荒和我父母当时被批斗有关联,我父亲找我谈过话,当然他没有直说你去北大荒,只是说他在单位的压力非常大,我当时在社会上吊著,毕业之后等著分配,被人叫做“逍遥派”、不学无术,我的这些表现和他直接有关系。就这样,我找到军宣队(军队宣传队)主动要求“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敎育。”
我们第25中下的是“山河农场”。我的“出身”不好,叫做“可以敎育好的子女”,人家开始不同意我去,是我力争的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就出发了。
知靑专列和国家领导人的专列没法比,两天两夜,超级地慢。车上的气温不断地下降,组织上发了知靑棉袄、知靑棉裤和知靑大衣。那也受不了……不是冷,是冷极了,没法想象,摄氏零下40多度。记得当年有扒火车去北大荒的知靑,结果他们扒上了一个货车,也就是闷罐车,还有叫铁皮车的,身上还是知靑棉袄、知靑棉裤、知靑大衣,可到了目的地全冻死了,聪明点的相互拥抱才挺了过来。
我们可以尽力去想象,当时山河农场的条件是甚么样子。我们几十个号人一屋,南北大炕,进门分朝两边走,一边是一排,一边是二排,我在二排,一个排大概有五十来人,一人挨著一个,炕的名字叫“地火笼”。房间里的温度还行,“知靑三套件”足以御寒,但眞到冬天穿得再厚也没人能在外面站2小时。
宿舍前一米高像一个小山一样的东西是甚么?是“尿冰”。山河农场的冬天里会出现很多奇异的事情,夜里刚尿出来的尿,到地上就“邦邦”作响,尿出来的尿落地成冰,加上这一宿舍百十号人,还有洗脸水、洗脚水,早上起来可不就成冰山了。由于我先天性心脏病,在犯过几次病之后,不知爲了“照顾”还是爲了惩罚,把每天早上铲“尿冰”的活给了我。这个活我干了很长时间,每天都要选择最冷的时间开铲,因爲北大荒中午的太阳很热的,如果化了,湿乎乎的就没法弄了。
山河农场的冬天很美丽,是迄今爲止我在任何地方看不到的,是一种原始的美,色彩纯净,似乎看到了过去,时光穿梭。都以爲冰天雪地里玩的东西很多,其实相反。在那里一不能打雪仗,二不能滑冰。打雪仗要先把雪攥成雪球,可你根本就攥不起来,全是散的,粘不上。另外滑冰的原理是冰刀挤压冰面,必须使冰面融化你才能滑起来,可当时非常的冷,冰刀放上去冰面根本不化。有很多知靑都带著冰刀尝试过,结果上了冰面谁动谁倒……
“山河农场”是个劳改农场,那里的干部过去都是管劳改犯出身,对知靑的人格就从没尊重过。在那里的第一天吃的还成,但到第三天就不是那回事了,后来我一口气能连吃十来个花卷,结果还饿,肚子里没油水闹的。东北的田地,高处叫垄,低处叫沟,一眼望去是漫无边际,最远的垄能达十来里地……每人分一垄,你就干吧。当时有积极的,有有劲的,有争先进呢,我不成,我900米就倒在地上,动不了了,后来提出申请找点轻体力的活。
我干过起猪圈、扛麻袋、锄地、割豆子、割老玉米,好像没割过麦子,别的甚么都干过,在晒粮场上那些活也干过。最苦的是铲地,北大荒的早晩极冷,中午极热,有时候会把人冻得“”的,而中午大太阳底下没法站,全身大汗,忽冷忽热,温差变化大,没法忍。有的干部还不给水,极尽百般刁难之能事,或者只给女的喝,不给男的喝,我在的那组就我一个男的,这不是成心嘛!
在“北大荒”我犯过几次心脏病,当时命就是老天的,完全躺在北大荒泥泞、冰寒、黏糊的黑土地上。那时候哪有甚么“速效救心丸”,你就是扛著,挺过去就活著,要不就永远睡在冰冷的“北大荒”。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场里的某些干部还会对我吼叫,让我起来,不要装,说我藏奸耍滑、无病呻吟……这么多年过去了,重提此事,并不是对此不能释怀,只是把事说一说。人生中,你遇见我,我遇见他,有人逆境,有人风光,可在待人方面,还是要厚道。
有些报道说我在北大荒也不忘下棋,说我自己跟自己下,左脑跟右脑下,这对孩子学棋或许有促进,但它不是事实。在这里我要澄清一下,敎育还是要脚踏实地,忽悠、臆想这都过于穿凿,耐不住推敲。我想左、右脑互搏是金庸、沈君山编出来的,说我是现实世界里的周伯通,挺有意思。在北大荒每天干活累都累死了,哪有心思下棋,能挺过来就幸运了。去的时候我带过一副围棋,结果没多久就让他们当成暗器飞来飞去飞没了,那副棋是陈老总(陈毅)送的,我心疼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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