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采飞扬]心之幻想

潇香剑客

我相信世界真的存在缘份，冥冥安排着每一个人的步伐。在不经意的时候，牵引生命又一次撞击出挚爱的火花。
        我对我的人生没有什么遗憾，因为命运已经让我拥有了让人艳羡的许多。我有一帆风顺的事业，一个美貌聪慧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稚儿，一辆给了我很多自由的新轿，还有几所在不同风光地带的楼宅。
        与妻子相守十年，在我心里，她已和我妹妹的位置相去不远了。这就是婚姻的悲哀。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我所能补偿给她的，就是给她舒适的生活，和一个完整的家。
        和许多男人一样，酒精加美女，就像是高效的润滑油，使我的生活看起来，似乎更潇洒快意。纯洁和忠诚，似乎都成久远的古老传说。我坚定我的游戏规则，从来都不愿为情所累。每个女人在我身边呆着的时间，最长的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可是接下去发生的一件事，却几乎否定了我以前的人生哲学。
        凉风习习的一个晚上，陪客户喝多了些酒，我带着微微的醉意，驾着轿车在灯如珍珠的夜里穿梭。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美妙的夜晚了。路两旁的树叶已被深秋的风抖落得满地飞扬。一层厚厚的落叶铺盖在光华如纱的人行道上。偶尔一两个风中夜行的人在车窗外溜过，在昏幽的路灯映射下，向远方拖开时长时短的身影。这样的夜晚，静谧而又安详，美的出奇，美的令我诧异。似乎在这样的一个晚上，本应用一些美丽的故事去烘托渲染。借着酒意，我放松地用一只手扶着驾驶盘，把身体完全靠在驾坐上，缓缓地驱动着四只滚动的轮子。
        在这样的夜深时刻，往往都是小姐出没的高峰期，她们就像夜的幽灵一样，搜索着游荡在每一个隐蔽昏暗的角落。所以，当我陆续地看到一两个衣着艳俗的小姐闲散的转悠时，我并不以为然。我也不会想到，在夜色已安抚着沉睡的人们的时候，还会有什么其它女子会出现在这条美得沉郁的街上。
        但是，一个美丽的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高挑匀称的身材外披一件浅蓝色的长风衣，柔软的长发一丝丝飘逸在落叶纷飞的晚风中。双手在身前提着一个精致的肩包，安静而忧郁地踩着脚下悉索的落叶。她向我迎面走来，始终冷漠的平视着前方。在她形象映入我眼球的一刹那，喷着酒气的我只感到她的气质高贵而优雅，与别的妓女有很大的不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使我的目光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于是鬼使神差的我做出一个事后自己都觉的荒唐的行为，我把车停在她的身旁，毫不犹豫的打开车门，然后就向她招手，邀请她到车上来。
        她定定的看了看我，稍稍犹豫片刻，沉默的接受了我的邀请。车上，她仍一脸漠然，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落落寡欢。由始至终，都没有主动和我说一句话，也没有问过我将去何方。接下去将发生什么事情，似乎都不在她关心之内。我可以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魅力，柔软得就像一团有巨大张力的水，神秘而缠绵。在我看来，这种毫不裸露的性感更加激发着男人征服和占有的欲望，使我的热情在燥动的身体里翻滚又急剧的升腾。我带着她，加快车速绕过回家的路，来到我楼宅中最近的一所。她顺从地在我有力的臂弯下，走进铁门紧闭的房子。
        屋内灯光如昼，她环视了家里的布置。里面整齐的摆着古典的家具。最具特色的，是大厅墙边书架上一排排各种各类的书。她走近书架，隔着橱窗久久仰望着，从她欣悦的脸上，我看到她内心的一点震撼。良久，她才慢慢抬起手，摸娑着这些书，如同摸娑着心爱的物品。一丝笑容悄悄地绽开。我站在门边上细细地看着她，可是很快她却再黯淡地垂下眼睑，低着头，走向大厅的出口。我并没有揣度她的心事，此时的我，除了默默的欣赏她的美之外，我看到了来自与其它女孩不一样的特别。即使她是一个妓女，也是一个让我尊重的妓女。
        当她走到我的身前，我轻轻地拥抱了她。在我的怀中，她那娇小的身躯，就像一个脆弱的美好的生命，牵动着我深处怜惜的爱护之心。我吻着她的额头，拔弄她柔顺的长发，说：“我去洗一个澡，等我。”她把头撇向一边，不再看我。
        在我用温水冲洒着热气弥漫的身体时，我突然感觉到这个女人仿佛本来属于我，就像追溯回多年前的历史一般，在很久以前，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了。可是现在，我的脑海却一片空白，像是想起了什么，却抓不住一点具体的记忆。这时我才发现，我对她的渴望已不再是纯粹的情欲。这样的感觉，好久以来，我都不曾记起。
        我穿好睡衣走进房间，许是她早关了灯，靠在床边的窗台上出神地观望着天上一弯孤独的明月。半边脸在窗外月光的影衬下，被勾勒出朦胧优美的曲线。像一座恬静的雕像、或一幅深幽的艺术画，在瞬间汇成永恒动人的美丽，驱使着无数的人为她不惜一切代价追逐美的真谛。
        我曾遇到过无数的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但是每一个女人，几乎都只停留在各取所需的阶段，我从来没有发现过异样的美，从来也不相信会有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打动我的心。可是这一次，我却被眼前这个忧郁的女人震动，被她的美吸引，有一些怜爱，一些心疼，还有一缕缕的柔情，慢慢浮上我的心底。这种柔情，仿佛被唤起的远去的感动，在我污浊的心田轻轻的流淌。
        我情不自禁靠近她，拥抱她，亲吻她，双手温柔地埋进她长发里。她始终紧闭双眼，顺从地任凭我的摆弄。一种来自本能的占有欲，使我热切的想将她融化。想让我的热情吞没她所有的冰冷，想打开一座沉默的宝藏。她迎合着我，如火的狂野瞬间淹没之前的冷漠，她用尽所有的方式，就像在寻求释放心灵的压抑，挣脱灵魂的枷锁，也在分分秒秒间，一次又一次让我感到心脏似乎马上就会在激情的交融中停顿。她这截然不同的转变，使我吃惊，使我惊喜，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成功的快慰……。
        激情过后的一秒，正当我仍满怀兴奋，她却立刻熄灭了所有的热情，脸上再没有一丝狂野，她反身趴在床上，把头深埋在枕头里。酒意此时已随着汗水的蒸发渐渐消去，从我见到她起，我从没有看懂过她的内心。不知她的故事，包括名字，双方都没有问起过。也许，在以前，我可以严格遵守游戏的规则，在放纵灵魂的相互抚慰中，谁都不必细听彼此的私情，可是现在，我却有那么强烈的欲望，去了解她，帮助她，给她温柔的依靠。我不解地望着她，用我的身体盖住她，这是我保护我爱的女人的方式。温存的轻抚着她，我很想打听关于她的故事，可是却一直在沉默着。我不知，经过今夜之后，以后我们是否还能见面，或者我很快又会忘记她，重新锁定我的下一个目标。或者我现在的所有感觉都只是纯粹的一时冲动。我还不想那么多事。毕竟，我已有家室，不想接触太危险的游戏。闻着她的发香，我感到一丝遗憾。
        突然间，她的身体在我的怀中颤抖，从枕头里传出低沉的哭泣声。“你怎么了？”我抱起她。她抬起湿润的双眼，湿润的眼睛盛满了无助空洞的落寞，“其实我的愿望不高，我只想生活在阳光下。”她幽幽地说。“今晚，是我第一次放任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我在她的浅诉中得知了她的工作地址。她原来只是一个对生活充满无奈和向往的女孩。那晚，我沉默了。是因为现实还是因为我的自私？ 或是一些我们都无法改变的命运？我不知。
        就在当晚，我把她送回了家。就在我遇到她那条街拐角处。我没有问她的任何联系方式。也许，该结束的一切，都应该在它没有萌芽之前结束。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依然处理着自己的业务，我依然转得像个机器人没有空闲的时间享受生活。正常情况下，只要我有一点时间剩余，我都迫切的回到家里陪伴我的儿子，因为在儿子面前，我不仅是一个成功的父亲，也是一个关心他爱他的父亲。每看到儿子活泼可爱的样子，我真的不忍离开他一天。
        可是，在一切正常运转的时候，我的脑海却总是抹不去她的影子。我忘不了在柔和的路灯下她那优雅与寂寞相溶的身影。忘不了每一次我凝视她时给我带来的震动，她恬静忧郁的美，她孤独而特别的气质。我无法按捺每一次思念她的冲动。哪怕让我再见一次她，只是很简单的一起喝杯茶，我也无悔。我不顾一切一次又一次来到她说过的工作地点等她，我的耐性和恒心远远超出我自己的想象。我从来没有做过像这时这样疯狂的壮举。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这样牵动我的心思。我被自己震惊了。
        可是，我依然每天坚持，在她工作的地方，在她家的附近，一个又一个白天和黑夜过去，秋叶依旧飞舞，路灯一样拉长走在街上每一个人的身影。可是我却再也没有看见过，有一个长发飘逸、忧伤冷漠的女人在这里经过。在这些等待的日子里，我总会不经意中想起她曾说过的一句话“我想活在阳光下”。我不知在这句话后面还埋藏着多少的故事，我后悔当初为什么我这么轻易让我的感觉一去不回头。而今，我想拾起它的感觉，就像当初我在心里默默怜惜她的感觉一样的强烈。虽然我感知了我此生第一次的疯狂和不理性，虽然我不希望事情的进展会有什么危险的陷阱。但是，只想再次拥有她的愿望，会不会也与她想生活在阳光下的愿望一样强烈？
        也许缘份无法强求，在我放走它的时候它也会像受伤的小孩一样，要用小小的惩罚记住它的教训。我没有等到她，我想我的努力已可以到此结束。就让她成为一段回忆也并不是一件坏事。我熄掉了手中最后一根烟，离开了那一个我朝夕等候的地方。
        三个月过去， 在我身边的女人依然换了一个又一个。工作之余，酒精加美女依然是我不变的润滑剂。那一段美丽的往事，已渐渐地被我忘记。一切都没有改变。
        秋天的足迹已悄悄隐去，路上已没有一层松松软软的落叶。树上的叶子发出粉嫩的新绿。在雨过天晴的空气中，似乎能听到万物重生滋长的声音。我的心情也随着一个全新的世界，从沉久的回忆中变得愉悦轻松。业务的增长更使所有的杂念烟消云散。
        在春光明媚、绿意盎然的一天，我应客户邀请到从前那条街的附近。我带着助手如约而至，可是寻遍周围不见客户影子。于是我拐往那一个熟悉的地方。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助手建议说过路口那一边去吧，我于是拐过去，助手当然不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怀念的感觉也油然而至，探寻的目光中， 仍希望见到路灯下那一个难忘的身影。
        或许是客户不熟环境所致，我只能顺着这条街慢慢找过去。突然听助手说道，前面有一个女孩身材挺不错，把车开到前面去看一看她长得如何。当目光与这个女人背影相接的一刻，我忽然惊愕，这个身影与无数次浮现在我记忆中的是多么相似。我看着她的情态，我的车从她身边掠过。那一张面孔，依然恬静美丽得叫人无法不去追逐。我呆住了。
        为什么这么多苦苦的寻觅，总是比不上每一次不经意的相遇？我突然相信了是缘份在冥冥中早安排了每个人的际遇，无论走到哪里，最终一转身都会发现牵挂的那一方。我不再有原来震撼的惊喜，重逢的欣喜一下子之间只化成了淡淡的感悟。原来与她共饮一杯茶的愿望，早已失去了它的必要和意义。
        我没有再下车去找回她，也不再刻意强求何时我可以再拥有她。我从后车镜中最后一次静静地看着她忧伤的面容、高雅而落寞的身影。淡然地对我的助手说：“她很美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