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猪样年华之 一头飞行失事的猪

王闹闹

（玫瑰水手） [email protected] 　　
　　公猪阿强在那次飞行失事之前一直宣称他要做一头会飞的猪。现在看来，他做到了这一点。俺可以摘录一份事后调查报告中的几组数据来说明这一点：……飞行距离： 37 米。高度： 5 · 5 米。结果：飞行失事。
　　俺和阿强是好朋友，出生在同一家养猪场。阿强出生的时候特别瘦小，吃奶时总被他的兄弟们挤到一边，所以他后来几乎就再也没有长大。这也使他在几个兄弟相继被弄到屠宰场后，还能继续待在猪圈里潜心研究他的飞行术。本来，猪会飞并不是没有先例——俺们的祖先猪八戒就是其中的一个杰出代表，但猪们似乎不太相信这样的奇迹，他们对阿强的评价是：白痴。当然在白痴之外也还有少数不同意见，不同意见是：傻逼。
　　在飞行术的研究方面，阿强无疑是一头博学的猪。他研究了古今中外的许多秘籍和传说，尝试过很多种飞行方法：骑扫帚、念咒语、在脑门上贴怪模怪样的符、学仙人跳。一次，他听说在月圆之夜爬进烟囱，就能随烟子飞升。结果，那一次他差点被烤成乳猪，还因此被熏坏了一只眼睛。这一事件立刻成为笑柄，并为白痴论者和傻逼论者轻而易举地创造了有力的论据。
　　可是，阿强是如此的倔强。即使如此，他还是呕心沥血地专注于他的飞行事业，执意要成为一头会飞的猪。如果他把这种韧劲用于研究怎样使人进化成猪，也许他早已成功，并因此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得到所有猪们的尊重。即使他什么也不研究，和其他猪一样在猪圈里吃了睡睡了吃，人们也将在他归天后，在他那刮得雪白的猪肉皮上盖上“经检验合格”的印章，以证明他具有了一头光荣的猪的应有价值。偏偏他将所有精力投身于一项前途茫茫的事业，即使俺自认为是他最好的朋友和知音，也不由得为他扼腕叹息。
　　阿强的反常举动引起了猪肉检疫局的高度重视，他们怀疑阿强患上了一种类似于疯牛病的“疯猪病”，决定对他进行全面的检查。检查结果表明，阿强除了身体瘦弱营养不良三个月没洗澡身上有股难闻的臭味外，没有其他异常。最后，检疫局决定对他进行精神检查，以最终确定他是否患了“疯猪病”。
　　负责检查的是一个满身横肉蓄着络腮胡的矮胖子，这个人因为猪肉吃多了长了一身的膘而对猪们有着极其的痛恨，他伸出一根手指，问阿强：“这里有几根手指。”
　　阿强端正地坐着：“五根手指。”
　　他显然很满意这样的答案，回过头冲负责笔录的瘦高个会心一笑，又慈祥地问：“你看我有几只眼睛？”
　　“一只。”
　　这次，矮胖子笑得更灿烂了：“好，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我是个胖子吗？”
　　“哪里，你的身材很标准。”
　　矮胖子和瘦高个耳语了一阵，笑着和阿强握了握手，以感谢他的合作。
　　这两人出去的时候，俺听到矮胖子对瘦高个说：“本来我还准备问他‘一加一在什么情况下等于三’、‘树上骑个猴，树下蹲个猴，一共几个猴’，好好耍耍这头猪，没想到他已经疯得这样厉害，这几道题只好下次弄到春节联欢晚会上去耍猴了。”
　　随即，几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进来，把阿强绑住，关进了一间黑屋。门口挂了一块警告牌：此猪患有疯猪病，请勿靠近！
　　晚上，俺偷偷来到黑屋窗下。
　　“阿强，俺绝不相信你患有什么疯猪病，但为什么你今天的回答那么失常呢？难道你被这个胖子灌了迷魂药？”
　　“俺每一道题都是认真回答的，而且并没有什么错啊。只是这些可笑的人自以为是，以他们一贯思维去判断正误。”
　　“那你说说，胖子明明伸出一根手指，你为什么回答五根？”
　　“是五根手指啊，其中一根伸着，其余四根攥着。他的问题是这里有多少根手指，并不是这里多少根手指伸着。”
　　“就算你说得是，那后两个问题呢？”
　　“他问俺看他有几只眼睛，你也知道俺被熏坏了一只眼睛，当然只剩下一只眼睛去看他。至于说他是不是胖子，以俺们猪的标准来看，他还差得远呢！”
　　俺知道这是阿强钻研飞行术养成的一丝不苟的精神害了他，在这个荒唐的世界，任何认真的超出人们惯性思维的想法都可能被认为不正常，但现在已经于事无补，俺只能为阿强默哀。
　　“阿强，明天中午你就要被拉到垃圾场焚烧，他们还要将你深埋，说以免你的疯猪病传染给了其它猪们。”
　　“求你帮帮我，俺的朋友。俺刚刚想到飞行的真正方法，俺要在临死之前完成猪世纪最伟大的研究。”
　　于是，俺和阿强都开始用力拱黑屋的土墙。功夫不负有心猪，快天亮的时候，俺们终于拱开了一个大洞。
　　阿强说：“快，俺们到山上去，俺相信俺这次一定能够起飞。”
　　可是，俺们刚刚跑到村口，就被早起屙尿的公猪阿贵发现了，他扯着嗓子大喊：“疯猪跑了，疯猪跑了！”
　　很快，就有许多猪围了过来。看来，要跑到山上已不可能。阿强于是停下来，站立住，脸朝下，闭上眼睛，夹住尾巴，口中念到：“飞啊，飞啊，飞啊。”
　　突然，俺耳边一阵风吹过，天啊，俺看见阿强竟真的腾空而起，飞过眼前低矮的猪舍！俺激动万分，指着天空，大声喊：“大家看啊，阿强真的飞起来了，他飞起来了，他不是疯猪，他是一头真正会飞的猪！”
　　这一刻，俺觉得乾坤逆转，天地变色，然而，猪们却无动于衷，原来刚才刮起的一阵风沙迷离了他们的眼睛，他们正拼命地东躲西藏。
　　突然，远处“噗”的一声，好象有什么东西掉下来。这时，风也停了。俺有种不详的预感，拼命跑过去，只见阿强躺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口吐鲜血，奄奄一息，他拉住俺：“俺……终于……成功了……”说完，含笑闭上了双眼。
　　这时，猪们都跑了过来，阿贵说：“好可怕的龙卷风，幸好只刮走了这只没用的疯猪，还算老天有眼。大家不要靠近他，他的血有病毒！”
　　俺抓住他，两眼发红：“你他妈说什么！阿强不是疯猪，他刚才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阿贵同情地看着俺：“是飞起来了，被风刮飞起来了。”他拍拍俺的肩，走了。大家也一哄而散，只留俺独自呆在阿强身边。
　　事后，俺执意写了一份调查报告，描述了阿强飞行失事的全部过程，并请养猪场的全体猪们签名证实。但猪们完全不屑一顾，他们对俺的评价是：白痴。当然在白痴之外也还有少数不同意见，不同意见是：傻逼。
　　但俺相信，阿强那天是真的飞起来了，只不过他没有更多的时间研究以使他的飞行术更加完美，他不幸地飞行失事了。俺想，俺有一天也会象阿强那样翱翔在天空，证明俺们猪是会飞的。
　　
　　玫瑰水手
　　 2002 年 3 月 2 日 15: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