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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六四:广场,六部口,自行车,那些不能忘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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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1-6-1 23:06:3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皇家空军 于 2011-6-2 00:09 编辑

89年夏天,我即将本科毕业。学潮初期,我还在实习。5月后实习结束,在准备论文。最初走上广场,是为了好玩,后来意识到这将是一段重要的历史,而当时身为天之骄子大学生的我们,正置身于历史的风口浪尖。

5月底,北京城似乎渐趋平静,我也回到学校准备论文答辩。63号中午,突然传来军队进城的消息,听说打死了人,市民抬尸游行,抗议军队滥杀无辜。直觉要出大事,急忙到学校理发室剪了头发,为的是万一和军队冲突的时候,不会被轻易抓住。然后去食堂吃了打卤面。大师傅特意给的特别多,嘱咐我们一定吃饱了再去天安门。

夜幕降临。在南长街口参加堵回一辆军车后,担心跟同学失去联系,我又回到广场。深夜,广场上一波三折。一辆装甲车在广场由南向北高速驶过后,气氛明显紧张起来。有军队自南边跑步进入广场,遇市民阻拦,在历史博物馆台阶上坐下。暗影中,一大片钢盔冷冷的反光。很多市民和学生也坐在了军队对面的地上,成对峙局面。各种传闻在广场流散。不时有伤员从长安街撤下来,被送进广场东北侧的红十字救护站。我决定留下来。凌晨,周围的路灯开始渐次熄灭,灯光每暗一次,人潮就退去一些,后来知道,大多数人都是涌上情况吃紧的西长安街去堵截部队去了。

凌晨4点左右,广场上所有灯光熄灭时,我们学校30多名同学坐在在纪念碑的东北侧,紧靠旗杆的方位。我坐的位置大约在从纪念碑中央台阶向东数第三根旗杆的南侧。大家都把学生证放在贴身衣袋里,以便以后容易认领。很多同学互相交换了姓名和家人的联络方式,相约谁能活着出去,一定帮大家带个口信。黑暗中,一个女生拿出桶装的可乐,让大家再把口罩浸湿一次,好抵抗催泪弹。我们几个男生把书包里的饼干糖果凑到一起,算是最后的聚餐。留下来的同学都没有害怕,也都抱了必死的决心。那一刻,仿佛所有的枪声,喧嚣都退去了,像是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远处,火光熊熊;头顶,星光灿烂。大家平静地靠在一起,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之后,是侯德健用他平静的声音劝说大家撤离。只是,来不及了。灯光再度亮起,广场的高音喇叭里,一个高亢的男声宣布:现在开始清场!最后的时刻,到来了。我们四周站满了钢盔迷彩的持枪军人。坦克聚集在广场的北面排成一列,轰隆隆地碾过帐篷。无数的枪口指向我们。夜色中,战车的黑影如狰狞的魔鬼。军人向纪念碑的浮雕上射击。那样近距离的枪声,听起来像舞台剧的效果。稍后,女神像被推倒,大约在4点半的样子。不时有流弹擦着我们头顶飞过。这时站起来就有被射中的危险。身旁一位女孩,奋笔记录着当时的每一步骤和时间。我们将她围在中间以防被军人发现。这么多年,我不时会想起,这份宝贵的记录如今在哪里?何年何月,它才能得以重见天日?烈焰狼烟中,《国际歌》声渐起渐强,响成一片: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我们学校在队伍的后面,撤出广场,到达历史博物馆门前的时候天刚亮,大约在5点多的样子(我记得走过纪念堂的时候天还黑着,是在灯光下走过军队和坦克在广场东南角拦出的狭长通道。人多,路窄,甚至能感到坦克车发动机的灼人热气,大家走得很慢。撤出过程中有军人挥舞大棒殴打掉队的学生,还记得耳边军人的粗声吼叫和女生的哭泣)。同学们手挽着手,侧身缓缓而行。一辈子再也没有和谁这样生死相依地紧紧靠在一起。当和另一队学生相遇时,我对一位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们一定会回来!我们久久对视,目光里是彼此的鼓励。他沉默,但他的手,死死地与我相握,直到两条队伍分开。

我们刚撤到历史博物馆门前,身后广场上响起密集的枪声,持续了至少12分钟。当时很多同学都要冲回去看,被市民拼死拦住。因为坦克和人群阻断了视线,枪声过后广场的情形我没有看到,也成了我心中二十年的谜。但是,六部口的屠杀我亲眼得见。

当时我刚走过音乐厅,突然好多自行车从长安街飞速拐进来,骑车的人高喊, 往后退往后退! 紧接着催泪弹和密集的机枪弹雨就一起来了,小巷很窄,人们都挤在一起,我身边一个穿白衬衫的瘦小男生好像是腹部中弹,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头向前栽倒,感觉好像身体被从中间突然截断一样。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什么叫血光四溅。

我曾在附近住过,路也熟,不顾身后的硝烟和子弹,拉着一个同学拼命穿胡同向西跑。依稀记得有人大喊让大家不要躲进胡同两旁的公厕和死角,因为军队会堵进来扫射。看见一个女孩跑不动了,伏在男友的怀里痛哭,男孩目光茫然,却不停轻抚着女孩的后背安抚着她,两个年轻人紧紧拥抱在一起。1989年夏日清晨的霞光里,弹雨硝烟中那生死与共的一刻,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我们奔到宣内大街西单路口,有几个骑车的学生哭着拦住我们说,六部口压死好多人,让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本校的同学。我们就又沿着长安街北侧拼命往东跑,这时坦克又飞速冲过来了,烟幕中听到有人喊:坦克编号是106,大家记住!我们躲在电报大楼外的一堆砖头后面躲过了扫射。催泪弹褐色的滚滚浓烟遮天蔽日,枪口的火光格外惊心怵目。这一轮机枪扫射和催泪弹过去,我才看到音乐厅路口的铁栏杆被压成麻花,路边学生的尸体层叠。暗红的鲜血,断肢,白色衬衫,自行车残骸和一个男生下肢挂在铁栏上,仰面朝天的尸体是我在今后的岁月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梦寐。我发不出声音,身体在止不住地一直抖一直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北京6月朝阳下刺骨的寒冷,那洞穿骨肉,直逼心灵的寒冷!我想,大家至少都记得自己学校有多少同学没能回来吧!

值得欣慰的是,我们学校30几个同学用军大衣和草帽,掩护了一名年轻的德国记者,使他得以在枪林弹雨中拍下自军队冲出大会堂,坦克碾压帐篷,推倒女神像,直至大家开始撤离的过程。出了广场,我们把泪流满面的他托付给几个年轻市民,大家说,把摄像机扔了,否则再碰上军队会太危险,但是,舍命也要帮他把录像带传出去,将这屠城的血证昭示天下!在这里,我要向我那些勇敢刚强的父老乡亲深深地鞠一躬!

学校在东边,不能跟着大队走,我和同学两个人一路穿胡同。公用电话前排着长龙。可一听我们说想给学校报个平安,大家马上闪开让我们先打。一群市民把我们领进院里,关上院门,端来热水和早点,要我们给讲讲昨晚广场上的真相。一位妇女把她56岁的小儿子拉到我们面前,说,儿子,你记住,今天这两位大哥哥,他们都是英雄!路上,好多市民要给我们吃的,还有人非要给我们钱,关照我们安全的路线,嘱咐我们快点安全回家。印象最深的是一位须发全白的老爷子,摇头感叹,就是日本鬼子占领北京城的日子里,都没这么杀过人!

那天夜里,我的自行车丢在南池子。以后的几天,北京大雨如注。68号,天刚放晴,冥冥中觉得一定要去取车。出门时,我妈怎么也拦不住,在身后喊:我们揪着心等你回来!汽车不通。乘地铁到崇文门,再步行到东长安街。刚走下北京饭店南侧的地下通道,发现通道的另一头是武装哨兵。回头已来不及了。我停了一会,紧盯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他的手,紧紧握着冲锋枪的扳机,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的眼睛。

到了南池子,几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整整齐齐地靠在街边,显然有人整理过。三三两两的附近居民围着车在小声聊天。我低头开锁推车,两个小伙子一左一右把我挡在中间,说:“你是广场出来的学生吧?这几辆车,我们守了好几天了,不知道车主还在不在。有人来取我们就放心了。哥们,那天晚上你都看见了吧?别害怕,好好儿活!他们长不了!”他俩紧紧护着我穿过一片狼藉的长安街,一直到台基厂的僻静街道。西边100米开外,就是荷枪实弹的戒严部队。

我的车,不能骑了。车胎破了。一颗子弹,从车后右方打来,把车铃的螺丝打掉一半,然后从车把后面钻进钢管,又从前面钻出来,在车把的前方穿出一个放射形的大洞,不是我们想象的圆型弹孔,撕裂的铁皮像花瓣那样向外翻出来,形成一个个尖锐的角。我想,这就是人们说的炸子吧。 不敢想这样的爆炸力要是落在人身上,会是怎样的血腥。在回家的路上,一位修车大爷帮我补好车胎,执意不收钱,说:“学生,回去赶快把车把换了,马上就要大搜捕了,这车太招眼!”

回到家,我妈看见车就哭了,说:“你没看见的它看见了,你没听见的它听见了,它是替你挨的子弹啊!可惜它就是不会说话!”妈是识大体的,没有让我把换下的车把丢掉,而是冒着风险藏了起来,说,“迟早有它见天日的时候!等到那一天,妈妈就是再不能喝酒,也一定和你们一起举杯!”

出来时,实在无法把这样一件铁证带出来,所以它至今还被收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20年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一定能等到它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毕业前,照例是没完没了的学习,检讨,写经过,写认识,人人过关,并承诺决不秋后算账。我因为绝食后期曾带同学要求学校出车接身体不支的绝食同学回学校,而被重点监控。当时想把一切自己承担下来,赶快让其他同学过关算了。我们系的辅导员,在系里的会上说,在座的都是好学生,将来都是国家的栋梁,你们没有做错什么。共产党说不秋后算账,不能相信啊!他哪次没有算账!同学们不要太天真!大家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毕业,工作,没有的事情谁也不要写!这些都是要进档案,跟你一辈子的!那位部队转业的辅导员,因为学历普通,平素并不特别受大家的敬重。但在那一刻,我对这位不起眼的老大哥肃然起敬!

但是,我至今记得,在全校的清洗大会上,一位副校长竟然说:有同学说看到左边的人倒下了,右边的人倒下了,我倒要问问你,你怎么活着出来了!面对如此衣冠禽兽,我当时就铁了心,远走高飞,绝不回来!

94年夏天,我的一位美联社的朋友采访丁子霖。老太太谈起儿子走后,自己曾一度想追随而去,但后来她说:“我的儿子是为中国的未来死的,我也要为中国的未来而活。”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天安门母亲。尽管,中国历史上这苦难的一页仍迟迟未能翻过去,但这句话,却一直激励着我和我千千万万的朋友们,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沉默,并为明天积蓄着力量。

明天,一定会来!

沙发
发表于 2011-6-4 20:03:30 | 只看该作者
64在历史上如何定位,各方各执一词。看来尚需要时间的沉淀,才会有比较可靠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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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1-6-5 07:19:02 | 只看该作者
不知道还有多少证据藏在民间。 :thin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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