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7的添美道行人天橋------防暴警察行動的第一條防線

和者盖寡A

927的添美道行人天橋------防暴警察行動的第一條防線                                                        週三 2014-10-08                       
沙影               
                                               
我是在2014年9月27日在連接中信大廈的添美道天橋上的市民。在前往天橋前,我原本在政府總部前靜坐,當台上宣佈中信大廈的進出口需要市民去守住時,我衝著那個方向走。走到大廈樓梯口旁,有一群年輕人向進出的人士派發物資及黃絲帶,那時的我只顧向樓梯方向走,未有對身邊人多加留意。此時,我忽然聽到背後有一把男聲嚷著:「咦?!佢係學思架wo!」我向後看,那個手執一堆黃絲帶的男生正朝著我看。我匆忙下走到他面前,拿過黃絲帶,再詢問他前往的方向是否正確,之後我就走了上橋面。當下我是來不及反應的,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認識我,後來才記得在一年前,我與他只是在同一桌上吃過夜宵,就此而已。希望他在政總能平安。
天橋上,人們進進出出。靠近政總的橋的一邊圍起鐵欄,鐵欄內有警員、記者。一整排攝影機對著橋下的大台,進行各種各樣的報導、直播。我在橋上站了良久,雙腿早已累透。我曾經考慮過重回橋下的政總,但是當我看到橋上通往中信大廈的進出口開始有警員佈防、台上亦提醒橋上的市民要謹記守著這通道,我似乎沒有必要離開這個位置。
待了好幾個小時,已到了晚上。此時,大台邀請歌手何韻詩講話,橋上一陣歡呼,而所有攝影機當然亦隨即對準大台。橋上的人,包括我自己,卻不知道此時的中信大廈已被警方封鎖。大批進出該出口的市民隨即起哄,並質問警方。當時的我就站在橋的轉角位,手拉著身旁的鐵馬,腳踏上去,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有何作用,只是下意識就做了這行為。警方給我們的回應是因為中信大廈要關閉,不能再讓市民經此進出。我心想:明明昨晚十一時多仍然可以自由進出此天橋,為何到了今日就改變了說法?我不解,現場人士也是。警員開始讓需要經天橋到金鐘外圍的市民離開,然而卻不再容許我們橋上的人重回政總。那頭人群的散去,隨而代之的是不停增援的防暴警察。沒錯,是防暴警察,是手持盾牌、頭帶頭盔的警察,是手執胡椒噴霧的國家機器。此時的橋下似乎依舊平靜,台上有台上的分享,台下有台下的分配物資,沒有人知道這個時候的橋上是極需要人們增援、極需要台下人們的支持。結果,在台上的我們猶如困獸鬥一樣: 回不了政總,亦不會倒轉往統一中心方向走。站在最前面的那一排,我是懼怕的。手緊拉著的鐵馬突然被一群防暴警察扯走,我站不穩,但幸好有人把我拉住。回過神來,原本對著大台的攝影機全部向著我們拍、一眾記者亦走前: 為這個晚上防暴警察的第一次清場行動進行確確實實的記錄。
這時,有數名男士及大會糾察向手執盾牌的防暴警察溝通,就市民進出天橋的自由受到干預去理論。面對臉無表情的警察,溝通是無效。眼見清場展開,我戴上口罩及眼罩,並到處收集物資予有需要的人。此時警方仍未行動,糾察開始呼籲市民手牽手坐下,市民一開始是猶豫不決的,但是當我發現原來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站在最前線,我下意識坐了下來。前面的數十人坐下,後面的則仍然站著。雖然我坐下,雖然我仍然安慰著身邊人,雖然我仍然不停傳物資,但是身體騙不了人,因為我全身已經抖震,仲驚過以往中學雞時期我被人推出台上說三分鐘的演講。我不認識我身邊人那位男生,但是當他發現我震得很厲害時,他把我的手扣得很緊很緊。同時,由於我靠橋的欄邊坐,所以我不停向橋下的人揮手,示意他們把橋上的清場消息傳出去,那邊廂揮手,轉過頭來就見到那數名男士獨自站起來,為前線的人擋著防暴警察,我忍不住大哭。哭的同時,那些男士向後排的人大叫係男人既就企出來,有男士出了去,但人數始終寥寥無幾。眼見防暴警察沒動靜,我由大哭變為啜泣,我發現原來我很膽小,很懦弱,很容易驚慌,我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勇敢。但是此時他由緊扣我的手變為與我十指緊扣,他把我捉得很緊,或許他已經感受到我的恐懼,我下意識亦把他捉得很緊,但明明我們並不相識。
當我以為防暴警察不會對擋在盾牌前的人及坐著的我們進逼時,sorry, all wrong. 他們的盾牌每一下都擲地有聲,前排的警員已半蹲,向我們這個方向衝過來。我大叫,捉緊身邊的人,前面的男士彎著腰、背著警察,擋著他們,為的就是不讓這條連接政總的進出口被奪去,同時亦保護著坐在前線的我們。雖然不成功、被警察推著走,但至少在他們身上我知道何為勇氣。面對進迫,我們無路可退。但是前面的盾牌不停地向地面重擊,下一秒極有可能就往我們身上擲,原本坐著的我們不得不退。
整個過程是漫長的,警察進一點,我們退一點。等他們停下,我們再坐下。坐下的人增多,而且雨傘、眼罩等保護工具不停向我們這方向傳來。大家有一段時間是處於對峙的狀態,警司開咪要求我們立即離開,另一頭則有警察要求開闊欄邊通道,目的是要讓記者行走。對不起,我信了,我沒有阻止。結果,當坐在前排的我們往後一看時,原來我們數十人已被後方的警方包圍,阻止我們和後方的人群接觸。我知道前方的警員已準備向我們採取胡椒噴霧攻擊,我竟然沒有太害怕,反而坐著,並叫身邊的人小心。基本上,選擇在前線的人已有足夠的保護措施,所以大家都未有太不安。
防暴警察再向我們進逼,我眼見有男生擋在前方,手手腳腳已被盾牌剁中流血,我驚慌,下意識卻用雙手擋著盾牌,但面對孔武有力有警員,只是徒勞無功。他一下已把我推向後面。他們不停推,我們不停擋。最不希望出現的情況終於在我眼前發生:人們手腳受傷流血、警員推跌人們再用盾牌重重的剁下去、胡椒噴霧在我眼前亂噴、刺鼻得令人難以呼吸的氣味充斥著。不幸中的大幸,雖然穿著短衫短褲的我手腳已沾了噴霧,刺痛的感覺使我原本抖震的身驅變得痲痺,但是臉部因戴上眼罩口罩而未有被傷,而且很快就有人把我拉起,並淋清水。
作為橋上前線的參與者,我敢肯定,我們沒有任何一人向警方施行暴力。相反,我們有人流血有人受傷,胡椒噴霧都已經被噴了不下數次。同樣的驅趕與被驅趕的片段不停發生,直至他們把我們趕至封鎖線外。
橋上回復平靜,我們已全身濕透,坐在橋上。在我旁邊,有物資部的人、有學民的人、有普通市民,大家都守在橋上,並互相關心。這段時間期間,我認識了負責物資部的阿姨、家中有一名唸中二的女兒但仍前來支援的媽媽、被警員攻擊受傷的同伴,他們手臂上貼著五、六塊膠布,我很驚亦很心痛、獨自前來支援的女生等等。這種感覺是美好的,甚至我們開了一個名叫「927天橋友」的聯絡群組,好讓大家在之後的抗爭能互通消息。
在這過程中,我不知道被人推跌過多少次,亦被人扶起過多少次。我知道這只是開始。這晚天橋上發生的一切,是我到目前為止最驚慌、亦是感受最深的一次。我很想把我所見的所感受的用文字記錄下來。接著下來,政府總部見!
(此文曾於輔仁網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