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之殇 发表于 2015-2-3 00:33:29

一二三事件回头看

2001年1月23日,七名去仑工练习者在天安门自焚,希望借此升天,成佛、圆满。其中音乐老师郝慧君和她20岁的女儿陈果被重度烧伤。经过抢救和治疗,此后的十多年一直在老家开封福利院度过,陈果也得了抑郁症,靠药物维持相对正常的思维。时隔十三年,她们获得企业家陈光标资助,赴美接受整容手术。原本这次母亲郝慧君也要一同完成整容手术,可是到美国之后心脏病复发,失去了手术机会。

  6月27日,郝慧君、陈果归国。

  整容缘起:一封求助信

  陈果的母亲郝慧君一次在电视上看到陈光标在大地震时对灾区人民给予了很多帮助。随后陈果先后写了三封求助信,在信中,陈果问陈光标能不能帮助她们。陈光标收到信后,决定到河南开封陈果的家中看一看。在了解到陈果母女在国内治疗只能达到30%到40%治愈度的情况后,陈光标对陈果承诺,要带她找世界上最好的植皮医院去治疗。

  得到陈光标的承诺,患有抑郁症的陈果兴高采烈地期盼整容能给她带来第二次人生。

  自焚前的陈果:美丽乐观的音乐天才

  自焚之前,陈果是个美丽乐观惹人喜爱的小姑娘,母亲郝慧君是音乐老师,女儿被她视为音乐天才。

  在郝慧君的记忆里,陈果的乐感一直很好,刚刚会说话时候就会跟着感觉跳舞,一听到“小喇叭”播放《东方红》,就随着音乐打拍子。郝慧君觉得陈果有音乐天赋,加上自己喜欢中国民族乐器,便带着陈果走上了学习琵琶之路。在郝慧君眼中,女儿陈果很听话,并且接受音乐的感觉非常好,确实是一个音乐天才。

  在问到郝慧君带陈果学琵琶的感受时,郝慧君说:“很辛苦。我为她到处买琴,给她找老师,最后又带着她到北京中央音乐学院找老师学,一到暑假就带着她去了,很辛苦的。”

  而问及一直在陪伴她们身边的陈果的小姨时,更多的却是心痛:“提起陈果我心里特别难受,她从5岁就开始练琴,比同龄孩子童年快乐少得太多了。同龄孩子都在玩的时候、天特别热的时候,孩子(陈果)抱着琴在弹琵琶。他们那一代(陈果的父母)对孩子要求真的是特别严格,而且我感觉我大姐(陈果的母亲郝慧君)的同学好像都挺羡慕她的,说她的孩子教育得特别好。记得陈果在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就教育她说女孩子要自强自立、自尊自爱。”

  陈果:音乐并不是自己的人生

  郝慧君希望让女儿得到更多名师指导,无论寒天酷暑,她一趟趟带着小小的陈果坐火车去北京学琴,即便没有买到坐票。陈果没有辜负母亲的良苦用心,1991年秋天,她以一曲《大浪淘沙》征服了中央音乐学院副小的招生考官,成为这里的正式学生。随后在学习琵琶的艺术之路上一帆风顺。她作为琵琶独奏演员被选入中央电视台银河少年艺术团,在新加坡等国家参加演出中,均获得意想不到的成功。这一切让这个开封的普通家庭举全家之力,在财力、物力上支持着这个孩子。陈果也像许多学艺术的孩子一样,被安排着前进。

  对于自己的音乐之路,陈果的记忆却少了些美好,多了些苦涩:“因为她(母亲)以前是河南大学毕业,音乐爱好很多,会好多乐器,像二胡、琵琶、扬琴她都会,所以我那时候学琴是妈妈给我安排好了。她想让我学琵琶,我就是她教出来的。如果我弹得不好,妈妈会特别严厉、特别古板地教育我,告诉我一些东西。”

  家人回忆,在自焚之前,陈果从来没有表达过对母亲教育的反对之声,她是个对母亲言听计从的孩子。如今,由于严重抑郁,陈果的话也许是深藏的内心声音,也许是带有情绪的极端表达。

  在郝慧君的眼中,陈果乖巧、有毅力:“她(陈果)没有说。我确实是很勉强孩子,这是教育中的大忌。她(陈果)很有毅力,长大了以后,我有时候也感觉她挺苦,那时候在三楼住,别的孩子星期六、星期天都在楼下做游戏,她从来没有,这种童年没有了。”

  1999年,陈果顺利考入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琵琶专业,北京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城市,在中国最高音乐学府,陈果很少和朋友们一起玩,偶尔去王府井逛街,这个花季女孩依旧勤奋刻苦,经常是一个人行动。

  “压力挺大的,我也没交什么好朋友。”陈果这样形容自己的大学生活,“是我妈妈给我的压力,她让我学我就逼着自己学,遂了我母亲的心愿。”

  丈夫病重:郝慧君为治病接触并陷入去仑工

  陈果是个孝顺的女儿,她深知母亲这些年的不容易,她的童年岁月没有得到父亲太多关爱,母亲有时候也被父亲打。初中的时候,父亲因为高血压形成脑溢血,半身瘫痪。所有家庭重担都落在母亲身上,母亲四处为父亲找治病方法。

  郝慧君回忆,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她接触到去仑工:“我去公园锻炼时看到人家发的传单,就说病人坐在轮椅上,一学这个气功(去仑工)就站起来走路了。我当时很感兴趣,三十块钱一张票,我买了两张票,想陪着爱人一起去学这个气功。但他说啥也不去。我就跟爱人讲,全当陪着我看一场电影,别浪费了这一张票。于是他跟着我去了,但他不感兴趣,说这气功(去仑工)不好,净是骗人的,他不学。但当时,我觉得能强身健体,于是我就跟着练。我的孩子寒暑假一回家,我有时就会给她看书(去仑工书籍)。当时就觉得这个(去仑工)好像比其他的气功好,就是这种感觉,结果就走上了这条路。”

  虽然郝慧君多次劝说,她的丈夫坚决拒绝去仑工,他们谁也没有说服谁。1998年,陈果的父亲第三次发病,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家庭,郝慧君却更加沉迷于去仑工世界。

  对于郝慧君痴迷去仑工,陈果的小姨回忆说:“她那时候确实练去仑工,我觉得就是走火入魔,就是那种(状态)。我觉得最后对她的评价,痴迷这两个字用在她身上真是太合适了,就是痴迷。因为我大姐这个人对孩子要求严,对自己的标准也特别高,每次市里排演节目,她都要争第一、都要拿奖,就是一个特别要强的人。但练去仑工以后,这些东西就没有了,变成一种消极,白天黑夜地拿一本《转法轮》看,还给我们讲去仑工怎么好,还劝我们也一起练。别人再说什么她好像都听不进去了,整个人的精力全都放在练功上了。”

  在母亲的带动下,陈果也深陷去仑工无法自拔

  1999年7月22日,在国务院新闻办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中国民政部宣布取缔去仑工牙孝组织。此时,已出现一千余例去仑工练习者致死、致伤案件,他们甚至围攻了中南海。但是任凭亲人劝说,郝慧君已经无法自拔,更可怕的是,女儿陈果也越陷越深。

  陈果回忆自己习练去仑工的经历时说:“我一开始不想练去仑工。有一次,陪着妈妈去河边练功,也跟着所谓的功友做了几套动作,练了之后感觉头晕、恶心。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状态。也是因为这些特殊的状态,我开始练下去了,一步一步陷下去了。后来跟功友经常在一块切磋,每次切磋完后心情状态都很激动,当时就是那种瞎激动的感觉。”

  在郝慧君的鼓励下,陈果也成为坚定的去仑工练习者。她对母亲坚信不移。

  2001年1月16日,郝慧君同刘云芳、王进东等另外五个去仑工练习者一起登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中央音乐学院里,陈果的寒假即将开始,准备23号回老家过年。不过,此时,她按照母亲的指示要给这几位来北京自焚的人联系便宜的房子,并且参与自焚。

  “就是说除夕之夜在天安门弄一个场面,比较大的一个阵势,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这种特殊的景观,就是自焚,集体自焚,然后升天圆满。她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陈果回忆起自焚前的情景如是说,“当时就是已经进入那个状态了,特别痴迷。我也愿意那样去做。就是痴迷到一种程度了。也不害怕,就是豁出去了,只管自焚去了。”

  当问到自焚的具体细节时,陈果说:“我想不起来了,都忘了。反正有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想提,提了我难受。”自焚事件对陈果的精神摧残和影响伴随着身体的痛苦,至今仍没有消散。

  自焚:20岁的陈果失去了人生的一切梦想

  2001年1月23日,农历除夕,陈果与母亲郝慧君以及去仑工练习者刘云芳、王进东、刘葆荣、刘春玲、刘思影七个河南开封人在天安门制造了震惊中外的“1·23”自焚案。刘春玲因自焚当场死亡。刘春玲的女儿刘思影因烧伤引起病变,经抢救无效死亡,死时只有12岁。郝慧君、陈果、王进东被烧成重伤,刘云芳、刘葆荣在准备自焚时,被当场抓获。

  几天后的新闻里,陈果的小姨看到了令她和全家震惊的消息,那个让他们全家引以为傲的音乐天才成了屏幕上焦黑的一片。

  “七个月以后见到,在北京积水潭医院见到的。”陈果的小姨回忆自焚后第一次见到陈果,“当时,第一次见的时候,真是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身边正常的两个好好的人突然之间就变成了用我们土话说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感到心里真的特别痛苦。”

  这一年的10月,陈果和母亲回到了老家河南开封,当地政府和亲人承担了照顾这对母女的全部工作,重度烧伤让20岁的陈果失去了人生的一切梦想。

  自焚后的陈果:痛苦地意识到去仑工是牙孝,真的痛恨去仑工

  烧伤之后,陈果母女也开始反思,她们痛苦地意识到,她们被去仑工害了。

  陈果回忆那时的感受说:“烧伤之后,那时候很痛苦地意识到去仑工是牙孝。弄(烧伤)成这样,我心里很痛苦,身体和心理上都承受着这种压力,开始后悔了。(去仑工)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已经没有正常人的生活了,我痛恨去仑工。”

  “这真的是血的教训,这个代价太沉痛了。认识到去仑工是牙孝以后,陈果的精神崩溃了。”陈果的小姨回忆那时的陈果说,“一开始只是感觉她是发泄对现状的无奈。有时候发脾气、有时候摔东西,最后精神越来越不正常,最后就是随地大小便,精神上完全出现问题了。她觉得有时候她恨她妈妈,跟她妈妈发生冲突。于是,我们劝陈果,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妈妈也是在痴迷去仑工的受害人,要多理解妈妈。”

  而郝慧君更是陷入深深的反思和自责:“她(陈果)也怪我,有过这个情况,不过是她精神拖垮了,精神不好了、不正常了。她正常的情况下不会那样。她顶多就是埋怨我几句,‘妈妈你不该生我’,这是最狠的一句话。”

  转机:陈光标兑现诺言,陈果母女赴美手术

  在得到陈光标的资助意向后,陈果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据照顾她们的人回忆,母女俩天天乐呵呵地期待着美国的整容之行,觉得人生可以重新开始。

  “我觉得重新再回归社会的那种力量非常强烈。”郝慧君讲到这里情绪变得振奋起来,“我工作将近30年,这件事确实给国家带来很多麻烦,心里头一直很愧疚。政府对我们确实很好,国家对我们帮助很大,对我们希望也很大,期望我们能很好地生活下去,所以给我们提供的帮助也非常大。我也想将来为社会能够重新做点什么。我的女儿,我想如果能重新让她的指头打开,她也能重新弹琴。”

  在美国期间,陈果接受了六次较大的手术,除此以外还有辅助手术,以及和手术有关的治疗。为此,她忍受了异乎寻常的疼痛。

  “那种疼痛感要忍受,需要很大的毅力。”陈果的小姨说,“陈果最后怕了,跟我说,我一往手术室进,就浑身打颤。第一次手术的时候,麻药药效过了以后,她说特别特别疼,疼得无法忍受。尤其是做头发往前移植的时候,疼得每天睡不好觉。给止疼药,但是孩子不吃,孩子说我能忍受我就不吃止疼药。因为陈果做的手术太多了,她觉得药物吃多了对她大脑有刺激,她说我能忍我不吃。”

  归来: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不会相信去仑工

  2014年6月29日,两位护工和郝慧君的姐姐等待着即将回家的母女,在美国的日子里,这一对母女越来越思念家里的饭菜和亲人,以及胜似亲人的护工。

  当问到“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你会怎么样”时,陈果坚定地回答:“再有一次机会,我不会走这条路了,想重新开始,好好安排我自己的人生。”

  半年的离别,陈果看着家里的陈设,询问着细微的变化,她有了新的人生规划。“接下来的生活就是想多看一点书、写一点东西,包括自己的人生经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说写点自传,就写以前的经历、以前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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