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艾未未工作室 内蒙古青年呼格吉勒图死刑案件访谈。
艾未未工作室 内蒙古青年呼格吉勒图死刑案件访谈。by 艾未未2 people liked th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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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4月9日,呼和浩特市新城区诺和木勒大街北第一毛纺厂57栋宿舍西侧公共厕所内,一女子被强奸杀害,报案人呼格吉勒图被公安机关认定为犯罪嫌疑人,1996年5月23日,经呼和浩特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死刑,1996年6月10日呼格吉勒图被执行死刑,年仅18岁。
2005年10月23日,涉嫌杀害11名受害人的犯罪嫌疑人赵志红被捕,供认曾经在1996年4月的某日,在呼和浩特第一毛纺厂57栋宿舍西侧的公共厕所内强奸杀害了一名女性。
从2005年10月到2011年3月,犯罪嫌疑人赵志红仍被羁押中,呼格吉勒图的父母为死去的儿子讨回清白奔走上访,但仍然没有明确的答复。
2011年3月7日,艾未未工作室对呼格吉勒图的父母进行了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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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采访主题:有关内蒙古青年呼格吉勒图的死刑案件访谈。
采 访 人:艾未未
被采访人:尚爱云、李三仁(呼格吉勒图母亲和父亲,以下简称呼母、呼父)
采访时间: 2011年3月6日上午
呼母:我是呼格吉勒图母亲,我儿子叫呼格吉勒图,蒙古族。那是96年4月9号,晚上九点,我儿子刚跟他们同事换班终结,出去吃饭的时候,到一个小饭馆吃饭,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他那天上中班,中班是12点半上班,九点下班,那天上中班忘了拿钥匙,两个人吃完饭往回走,他就到烟厂门口,就回家取钥匙。从家到厂子门口必须路过一个胡同,这里就有一个公厕,公厕里头就有这个女尸。不知道具体我儿子咋发现这个女尸的,然后我儿就到一个治安岗亭报案。报案以后,一个自治乡分局把我儿带走了,说是做一个笔录,从那开始没让我们家人再见一面。就开始怀疑我儿子是杀人犯。他和那个同事吃饭,两个人笑谈喝酒,两个人一直在一块,相差只有七、八分钟。我(不)相信我儿子七、八分钟能杀一个人。当时新城分局就把我儿子带回去,就逼供,也把那个同事带回去,同事在一间,我儿在一间。当时同事就听见我儿子喊叫的声音,他们就对我儿逼供,打我儿子,让他承认是他做的。当天我儿子没承认,第三天的下午,整了我儿子两天两黑夜,我儿子承受不了他们的严刑逼供,就签字画押,就是按了手印,然后就送到看守所,一直到没,也没让我们家孩儿见一次。那是96年的6月9号执行的死刑。就这么仓促。当时我儿子是去报案,然后把报案人当成凶手,59天执行了死刑。真正的凶手放脱,九年杀了十条人命。05年10月23号把真凶逮住,他自己承认这起案子是他做的。我们住的地方离公厕不远,10月30号,他们就把真凶拉着去指认这个地。这个地方都拆了,高楼大厦,他还能记住十年前的案发地点。然后邻里都知道了,李三仁的儿子白冤了。当年我俩一直都说我儿子白冤了,就去乡里分局找,人家说,我们家里人说的话,不能作为证据,就让他们严刑逼供。院子里的人说,我们的儿子可能真的是白冤了,说是哪天哪天,有人来指认现场,这个公厕五十年来从来没发生过任何案件,只有这一起案件。这在我们院里就传红了,后来我们就开始两个人奔跑,天天去找公安厅,法院,找检察院。过了六年了,也没有给我们任何答复,就说让我们等,来回的拖。现在找去,还是让我们等。
呼父:他们当年取了分泌物,但是没做化验,也没有做DNA鉴定,就认定我儿子是凶手。这么重要的证据他们不采纳。他们就严刑逼供,拿到我儿子口供就执行了死刑。
呼母:五十九天就执行了死刑。我儿子死的时候你们都没法想的,瘦的皮包骨头。
呼父:这个死了的女的是个打工的,她7点40从这个小饭馆出来上厕所,我儿子正是在上班,八点左右出来和一个同事约好去吃饭,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出来后发现没带家门钥匙,那时我们毛纺厂的宿舍都是平房,他没有钥匙进不了家,回去取钥匙,路过这个厕所,不知道是咋发现这个女尸的,我们也不清楚。
呼母:当时我儿子去治安岗亭报案。
呼父:他去治安岗亭报案,让警察出来看一看,警察当时没出来,就打电话让公安分局的人来。分局的人过来就认定我儿子,说是就你了。当时他们审也没审,就说是我儿子,然后就对我儿子刑讯逼供。
艾未未:你能重复说一下,你儿子当年是多大,案发的时候。
呼父:那是96年4月9号,我儿子十八岁,正好十八岁。
艾未未:他在工厂做什么?
呼母:卷烟厂,做烟的。
呼父:卷烟厂上班。
呼母:在我们那个地方,卷烟上上班是很近的,
呼父:我们是第一毛纺厂,他们是卷烟厂,就隔了个楼,不远。
呼母:他的厂在那个方向,我们的家在这个方向,这么往回走的时候,必须经过这条路,用你们北京人说的就是胡同。他必须走这条路才能回家。他路过这个公厕,发现这个女尸。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没见过我儿子。
艾未未:你们看过他的案卷吗?
呼母:他们不让我们看。我让他们把案卷给我复印一下,他们不给我,只要回了一个高院的判决书,中院的判决书。当年我请了两个辩护律师……
呼母:05年的时候,我打官司啊,到哪儿打官司都要判决书。这是我们去从高院要回来一个复印件,高院那个判决书。
艾未未:那你的两个律师,他们是怎么付费的?
呼母、呼父:是我们聘的。
艾未未:那律师可以去要案卷的。
呼母:要案卷中院有了,中院有个案卷。高院这个就一直没有。
呼父:当时请这个律师,我们时间非常紧,就在开庭前,判我儿子死刑的前三天,才找的一个律师,叫张娣。当天开庭的时候我又找了一个律师,叫丁守君,当天找的,我们没有时间。
呼母:没有时间,时间太短,当时一下给了我们这么大的打击。晴天霹雳,啥都顾不了了。
呼父:不知道他们这个案子有没有,我们也不清楚。
呼母:我们一个普通老百姓,给了这个一个大的事情,我们没有时间来找律师,时间太短。最后找那两个律师,什么作用都没起。第二个律师,当天中院开庭的时候把他叫过去,他在那儿什么话都没说。另一个律师就给我辩护了一个:少数民族能不能从轻处理。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这就是律师给我辩护的,两个律师,啥也没说。
艾未未:这两个律师还在,你们是在呼和浩特吗?
呼母: 恩,一个得了脑瘫啥也不知道了。他那些当年给我儿子辩护的东西,啥也没有了。我问他,他说搬家搬得都丢了,就给我拿出一个判决书,中院判决书,就那么一个判决书,啥也没啦,就这些。
艾未未:那你们怎么知道后来这个凶手被发现了呢?
呼父:什么时候发现,就是05年的10月23号。
呼母:05年的10月23号。这个真凶在内蒙凉城,集宁,乌蒙一个月杀害了三个女士都是少女,最后公安部下了一个命令,在一个月内必须把这个案子破清,要破不清的话有多少人在受害。有公安局下了那个,最后不是逮住了嘛。最后这个真凶带回来,他供认的第一起就在内蒙毛纺厂发生的这个事情。他的第一起杀人案,他的印象中肯定是最深刻的。第一起问他在哪作案,他就说出毛纺厂院里杀这个女的。第一起他是。
呼父:10月30号,公安办案人员把真凶赵志红带到案发地点,那个厕所进行指认。指认过程中我们毛纺厂家属院里很多人去围观。
呼母:很多人看到这个犯人、这个重刑犯,到毛纺厂来指认,一指认全毛纺厂的人都说,这个地方50多年了没发生过案件,后来就有人说肯定是我儿子这事白冤了。
呼父:一往出拉这个罪犯时,人们就认定了。
艾未未:那没有人通知过你们吗?
呼父:就是别人通知的。
呼母:就是听家属院里人说的。
呼父:当时我正在做了胆结石手术,一个星期出院回家后。院里邻居们告诉我,30号那天,公安人员带了一个脚链手铐的犯人来指认了。
艾未未:有没有正式的来自公安的通知呢?
呼父:没有。
呼母:来过,26号找的那个董阳。
呼父:没通知咱们个人。
呼母:到今天也没人通知我们,没人通知。
呼父:当时公安找的闫峰。
呼母:找我儿子那个烟厂的同事,当时一起吃饭,这个同事叫闫峰,一直他俩在一块,后来就相差开七、八分钟,就这个时间说不清楚了,他就说我儿子作案去了。我儿子当天去报案,公安把我儿子当天就带去分局,晚上开始就严刑逼供。当时把女死者取出分泌物,他没做DNA鉴定,就把我儿子严刑逼供逼,拿我儿子的口供就说我儿子去做的案。两天两夜,那就是24小时吧?
呼父:48小时。
呼母:48小时以后才承认的,打得严刑逼供逼,孩子在承受不了,这个情况下才承认的,当天二十四小时以前,我儿子没承认这个事情是他做的。
艾未未:当时你们怎么知道你们的儿子被抓了?
呼母:因为我儿子到的那个公厕,有(老头)弟弟。
呼父:我的堂弟和我儿子一个车间上班,说下了班之后就被公安带走了,当时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故。
艾未未:你的儿子是从工厂带走的?还是报案的时候?
呼母:报案的时候,报案的那个岗亭带走了
呼父:从工厂出来他和同事去吃晚饭,吃完以后他去回家取钥匙,取钥匙路过这个厕所,他不知道咋发现的这个尸体,就是现在我也弄不清楚。.他去发现了以后,他去报案。当时,顶多30米那个地方,有个治安岗亭,就去那里头报案。
呼母:当天他(呼父)弟弟来说,儿子被带走了,他和弟弟两个人去分局一趟。去了分局了问怎么回事,他们说做个记录。他说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了解,你们做完笔录,就把我的孩子放出来。他们说是会的。最后做完笔录就一直没放。
艾未未:你开始没说清楚,他是报案的时候就扣下了呢?还是在工厂里?
呼母:报案的时候,没回工厂。
呼父:当时就扣下了。
呼母:当时就扣下了。
艾未未:你怎么知道的?
呼父:这个后来我了解的,喊我一起吃饭的同事。
呼母:不对不对,说错了。他取钥匙,家也没回呢,不知道怎么发现了死尸,他又跑回工厂把他同事叫上看,他俩到了厕所,打着打火机一看,确实是死尸,两个人就去了报案处。他同事说回去请假,我儿子就自己报的案。当时就扣下了。
艾未未:他们俩一起去厕所?
呼母:嗯。
艾未未:看到了那个……
呼母:死者。
艾未未:死尸当时是在厕所里?
呼母:厕所。
艾未未:在厕所里面?
呼母:里面。
艾未未:是什么样的厕所?
呼母:就是过去那种一个坎儿、一个坎儿的旱厕。
艾未未:旱厕。
呼母:嗯。这个期间也有几个女去进厕所……出来说里头死个女的了。还有几个老太太,俩个也去报案,看到我儿子。
艾未未:那你们说为什么这么快就把这个案子给判了?
呼母:我也不知道咋那么快。我们都奇怪。应该一个人命,最起码得一年之后,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当时开庭之后我儿子那个脸色我看到了,他带着铁链,手铐,让那个警察拉着,我儿子给他拽着,就像这种……
艾未未:你们去法庭了吗?
呼母:这些事情,那天出来,拉到警察大厅里头,我说那个是我儿子,让我说两句话,警察说不能,不让过。
艾未未:一审的时候有通知你们吗?有什么手续吗?
呼母:没有通知。我们刚刚知道那天开庭,我们那天去,没人通知,我们刚知道那天开庭
艾未未:一审进去了吗?
呼母:进去了。我提前去了,公安就用囚车把他拉到,他就出来了。一个警察拽着他领子不让他说话。
艾未未:二审呢?
呼母:二审我们就不知道了哪天,开庭也没开,二审没开,没开庭二审。就一个礼拜期间。
艾未未:是抓他的这个警局,还有审判官啊,这些人你都知道吗?
呼母:知道。抓他这个警局这个人现在立了二等功。我儿子这个案子破了他们好几个人立了二等功。现在这个人升了,现在升到赛罕区公安局局长,叫冯志明。
艾未未:升到哪儿?
呼母:升到赛罕区。那儿有四个区嘛。
呼父:四个区,其中有一个叫赛罕区。原来属于XX区管。
呼母:当年把我儿子这个案破了,就是杀人犯,凭多年办案的经验,四个立了二等功。现在这个叫冯志明。他那阵儿是一个刑警分局的刑警队队长。现在升到赛罕区公安局局长。
艾未未:后来抓的那个人叫赵志红?
呼母:嗯。现在杀人犯叫赵志红。现在赵志红还没判,还在看守所。
艾未未:不是说他杀了10个人吗?
呼母:杀了10个人,他因为我儿子这个事情,最高法院说现在有我儿子这个事情牵连着,它不公开审理,我俩还去来着。审了两天,最后没审下来,就停下了。我们开始就告嘛,一直不停的告,最后就告到这儿了。现在这个人还在还没判。
艾未未:在哪儿放着?
呼母:在我们那个地方,看守所放着。
艾未未: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告的?
呼母:从05年10月份开始告的。他做手术了,好了一点。从05的10月份,我们就一直,我俩就相信我儿子不会去杀人的。现在终于露出青天了。必须给我儿子讨回个公道,还一个清白,这就开始两个人不停地,到现在就没停过。那年今年两个月一趟,一个月一趟,去年开始就是。我俩就期盼着人大代表,来年10月份就来。
艾未未:那你俩见到这个代表了吗?
呼母:见到了。去年见到一个人。人大代表。
呼父:人大政协,去年。
呼母:没见,政协没见。人大代表那是个农民工代表,河南的,赵**,也是通过记者给我们介绍的,在大厦门口。他写出一个提案,06年、07年的大会上头提过我这个事情。我们这个事情周永康批示过两次,批示可能是……
艾未未:批示什么?
呼母:批示可能……
艾未未:查完的结果你们看了吗?
呼母:看也没看过。
艾未未:整个事情从开始到今天有人和你们仔细谈过吗?
呼母:没。这个是咋弄的。
艾未未:就是发生在九六年?
呼父:九六年。
艾未未:九六年以后,你们当时没有告?因为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告。
呼母:告?去哪告?人家说你儿子直接执行死刑了,你还告了,就是这话,当年在还没执行死刑的时候,去那找人家也不理睬我嘛!何况儿子死了呢!我们去哪找,那证据就沉入了大海,没有人听我们的话,没有是你儿子都承认了,死刑也判了,你还找?就是一句这话,你来哪来找?最后我们就不找了。但知道我儿子肯定是冤枉的。太荒唐了,那么短的时间,把一个人草率的就判了死刑。而且我儿子是报案去的,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艾未未:能讲下你儿子的情况吗?他不到十八岁就参加了工作呢,是什么样的人?
呼母:他心地善良,对警察是崇拜的,觉得这个职业至高无上,什么事都能找警察,为什么他会去报案,我儿子又不皮又老实。我有三个孩子,这是老二,这孩子不咋爱说话。那年想当兵,没当成,就去烟厂工作。他单位的人都说,这孩子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车间人不相信,院里人也不相信,他平时回家的时候,就看看电视、看看书啊,这么一个小孩。
艾未未:那个女的是你们的邻居吗?
呼母:不是,她是外地的,打工的,而且我儿子死的那年她都20多岁了,25、26岁,不认识。
艾未未:后来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呼母:被掐死的。当年我儿子碰都不碰血的,他们说他指甲缝垢污里有这个女的血,和这个女的血型不吻合,哎,记不清了。
艾未未:这个叫赵志红的,是多大年纪?
呼母:赵志红呢,05年带走的时候是30几岁。
呼父:作案时大概二十五六,现在有四十几呢
呼母:具体多大也不知道,杀人犯离过婚。
艾未未:他是当地的吗?
呼母:不是当地的,也是外地的,也是内蒙的。他是外地的,死的这个女的也是内蒙的,他不是当地呼和浩特市的,是另一个乌蒙的。
艾未未:那你们这么告,有没有人给你们答复?说让你们等?
呼母:就让等的吧。
艾未未:对你们有答复的,他们让你们等啊。如果是你儿子的问题,都不已经结案了吗?等什么等!
呼母:他就是让等,我不指望他了。我就说案子很清楚了,真凶也落网了,你叫我们等什么呢?不能跟你们说,到哪找都不告诉我们,就是让我们等。
艾未未:那么你们已经上诉很多年了,是吧?
呼母:05年就开始上诉。
艾未未:每年都上诉?
呼母:年年,不停的上诉。这请了一个律师,当地也请了个律师。
艾未未:赵志红已经承认人是他杀的?他有没有讲他作案的过程?
呼母:他在公安那里做了笔录了。我们也不知道,人家也不让我们看说的话。
呼父:据我们了解,这个赵志红也是个打工的。当时看到这个厕所,厕所小便以后,他去那个厕所,听见女厕所里有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他就断定穿高跟鞋就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他小便完以后,就直接跑过去把那个女的掐死了。
呼母:报纸上有一篇写着赵志红这个事。
问:在赵志红事件出来后,你们找了律师为你们申诉,律师为你们做了什么工作?
呼父:律师就给我们写了上诉书。王律师帮我们递到最高法院,我们那里的律师就递到当地的法院。再其他的,律师就进入不了了。
问:律师努力过吗?去法院也好公安机关也好,复印案卷了吗?
呼母:不让,不让看。说是现在不允许律师进入的时候,案子没查清楚的时候不让进入,不让他们看,到现在也没有拿到复印件。
呼父:当时我们请律师,也就是你这个想法,请律师去把原来这个案卷及赵志红的案卷复印出来。当时我们去了不给复印。
呼母:我们到那个内蒙高院去要求了好多次,我们也要求把这个案卷给我们复印下。
问:杀人犯叫什么名字?
呼母:赵志红。
问:你们跟他的律师联系过没有?
呼母:他也没有请律师,到底请没请也不知道。我们是这样想的,就算是赵志红的律师肯定也不会给我们,他是给他辩护的,我们也没有找过,也不知道到底请没有请,到现在也不知道请没请律师。
问:当时你儿子判死刑的时候有没有给对方赔偿?
呼母:那个时候没那个,啥也没有。
艾未未:那女孩家属来了吗?
呼母:女孩的家属一直没见到,他们也没找过我们。
呼父:从96年发生这个案子,到现在我们也没见过这个女的家属。
艾未未:但是她是有家属的,对吧?
呼母:有呢,女的没结过婚吧。
呼父:没结过婚,但是找了对象了。拿我们当地话讲,就是已经找了对象了准备结婚了。
艾未未: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呼母:我们希望找媒体,就是希望你们帮助我们,在媒体上帮我们呼吁下,使这个案子尽快有个明确的答复。
艾未未:你们的要求就是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呼母:对,希望他们尽快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找你们就是希望你们能帮我们,把这个事情往前触动的快一点解决,太拖拉了,我们心里的伤,拉得我们快撑不住了。六年了,白天黑夜的,我们没法正常生活。一到两会期间,我们往外走的时候,还没等开两会,我俩就被看住了,我俩都是偷跑出来,到来了北京不能露身份。
呼父:在北京住旅店不能露身份证。
呼母:平常我们俩来了都能去人大啊,公安部啊,去高院啊,现在这些地方都去不了,有我们当地的警察在那截我们,哪都去不了。
呼父:现在我们出来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躲在哪。
呼母:我们在哪住都不能让他们知道,知道后马上就把我们截回去。
艾未未:你们被截回去过吗?截回去过几次?怎么截的?
呼父:截过好几次。
呼母:去年3月份去人大那,被截回去的。当时填完表出来后,就截住不让你走,哪都不让你去,必须得跟他们回去。被他们带到内蒙古驻京办事处,接着就给我们买火车票,派人跟着,半路都怕我们跑掉,.一直跟到我们回去为止。60年大庆的时候,24小时监视我们,怕我们来北京闹事,他们车就24小时在门口停着,我们出去买菜他们都跟着。
艾未未:你们也没有闹事啊!
呼母:我们没有闹事,也没有打算闹事。我们只想经过法律给我儿子讨个公道。我们来也不是闹事,我们是按法律程序正常的上访,我们每次都期盼这两会期间,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能到哪个窗口去办理,政协代表也来帮一帮我们。我们也不是来闹事,几年了我们也没有去哪闹过事情。
呼父:我们普通老百姓一直相信,这个法律是公正的,现在法律这么完善了,但是还有这样的事。
呼母:每年期盼,一年又一年,我们过的就不是正常人的生活,我们这个心情就没法平静下来,当年是那种的担心把我疯了,我儿子这一件事情我就快疯了,再后来十年以后又是一个打击。两次打击你说能承受的了吗?
艾未未:重新说下名字,职业,尽量说清楚一点,包括你们的孩子的名字。一个一个说。
呼母:我是内蒙第一毛纺厂的工人,我叫尚爱云,我儿子叫呼格吉勒图,96年的时候我儿子去报案,被警察认定为杀人犯,48小的严刑逼供,逼的我儿子承受不了,承认是他做的,59天后拉出去执行死刑。
呼父:我叫李三仁,我是一名退休工人,原来在内蒙古第一毛纺厂工作,我是蒙古族,我儿子叫呼格吉勒图。96年的时候我儿子去报案,被警察刑讯逼供,被屈打成招,59天就被执行了死刑。
呼母:而且真正的杀人犯,杀害了10个少女就这样逃脱了,我的儿子是为伸张正义去的。
呼母:10年了……凶手抓住6年了,到现在不给明确的一个答复。叫我们就那么上访…….叫我们没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呼父:如果当年他们查办……
呼母:如果当时要是查办,怎么会造成现在这种冤案?让无辜的家庭遭到这么大的伤害。
艾未未:这里说到,呼格吉勒图坚持自己是无辜的,就是在被枪决之前他仍然说他是无辜的。这些案卷你们都没看到过?
呼母、呼父:没有。
呼母:不给我们看,到现在别说我们看,连律师他们都不给看。我们要求说,(看)我儿子从头到尾说的那些话的案卷。一开始没有承认的案卷、后来逼供承认了的案卷,叫我们律师哪怕复印出来,他们也不给。说这不是给你们的时候。到现在,我们请的律师,到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拿到手。
艾未未:现在北京什么律师代理你们?
呼母:王律师。
艾未未:他也去过?
呼母:去过,去过。
艾未未:他也拿不到?
呼母:恩,不让他看。
问:你们就没有想过找那个受害者家属和凶手的家属?
呼母:没有用想过,我们想过找过。
呼父:那家虽然也是受害人,但是不是我儿子弄死的她,我们找他们没有意义。我们也想过找现在这个杀人犯的家属,后来想了想没有用,后来没有去找他。
问:我看有报道说新华社有记者采访公安局里的人,他们得到什么信息,能说一下吗?
呼父:新华社记者发了五个报道,他叫汤计,他是非常正义的,我们见过很多次。人家采访有这个便利条件人家就能采访,有些东西人家就能拿到,我们看不到。
呼母:我们也看不到,具体人家采访说啥呢,我们也不知道,人家也不能和我们说。
呼母:现在一说起我儿子的事情我浑身都发抖,控制不住。
艾未未:这个事情,也只有你们来帮你儿子申诉了,因为这不是一个短期的事情。
呼母:跟公检法的人,找他们的时候就说了,你们不给我儿子还一个清白,我俩老死了,我们还有俩个儿子,也会为我儿子打下去,终究会有一天会还给我清白的。我这个儿子百分之百是冤枉的,终究是要还给我儿子清白的,我老俩口就是打到死、打到倾家荡产,也要为我儿子讨回公道。我儿子是正义的,他是去报案;我儿子是被冤枉的,我老俩口死了,我还有两个儿子,我会坚持到底的。
艾未未: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呼母:没了。
呼父:我就希望媒体和你们这些好心人帮助,我们老百姓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依靠你们给我呼吁呼吁,推荐推荐这个事情。
艾未未:你们有受到其它的威胁和迫害吗?
呼母:现在还没有。就是一开两会,就控制住,走不了,那年60年大庆也看着我们,怕我们走,也是24小时监控的。
艾未未:我也是24小时监控的,门口有两辆车,你们俩来了,他们可能也知道,我的电话也被他们监听的,他们肯定知道有2个人来找我,他们问我是谁,我说我也不知道。
呼母:所以我们也不说。
艾未未:你们说不怕,我当时是不知道你们是谁啊,只有聊过以后才知道啊。我会把你们这个整理一份交给关心这些事情的人,如果我们放到网上也可以,是吧?
呼母:你也可以上网上看一看,现在我们自己贴……
问:刚才你们谈到冤屈,完了以后你们还相信法律,为什么十多年后还相信法律呢?
呼母:法律她是公正的啊,总有一天会给我一个,法律是人来执行的,并不是法律执行人去,对吧。
问:你相信这个法律条款,你认为在中国现在这个环境下,还能给你公道吗?
呼母: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公道的,毕竟是好人多,正义人多,就像你们一样,这不是正义的帮我,毕竟有正义的人。
艾未未:谢谢啊
(完)
艾未未工作室
2010年3月7日 据《呼和浩特晚报》1996年的报道显示,“4·9女尸案”侦破后,包括冯志明在内的许多警官,因为“迅速破获大案”获得从二等功到通报嘉奖的表扬。2005年及此后媒体陆续披露呼格案当年的办案人员,冯志明作为当时的专案组组长将呼格吉勒图认定为杀人凶手的过程也被曝光。2011年,冯志明更是被媒体曝出升职为呼市公安局党委委员,后进一步明确为市公安局副局长,主管信访刑侦等工作。
陈春龙认为,按道理“犯过一次错误了,在以后的工作过程中不应该再犯”,冯志明的仕途非但没有受影响,反被一路“带病提拔”,既有个人原因也有形式原因。
他说,事实上,发生“问题官员”复出、官员“带病提拔”事件已屡见不鲜,暴露出干部选拔任用机制一直存有监管漏洞,制度本身存有标准模糊、条款不清晰等缺陷,选官用人权力被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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