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前夜,我独立出门,打车到五月花喝酒。酒吧里坐满了人,我只好赖在吧台上,一瓶科罗娜一杯摩根船长地喝,抽一种叫做闯爷的湖北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女歌手,她那可以跟惠特妮·休斯顿媲美的嗓子让我吃惊,而她随着音乐节奏打手鼓的样子更是让我着迷。我肆无忌惮地看她。我内心混乱时就是那样肆无忌惮。
从五月花出来,接着打车去三里屯,到处都是妓女和狂欢的人们。三里屯已经成了最没有品味却又想装做有品味的人的故乡了。我随便找了一家似乎不那么拥挤的酒吧,继续喝科罗娜,刚喝了一口,一个头发长而柔顺的女子就走上台去。节奏一起,我激灵了一下,她要唱王菲的《Eyes on me》。那女孩看上去很顺眼,是北京的夜幕下成千上万个顺眼的、要求自己顺眼的、别人觉着顺眼但她们自己心里没有把握的女子中的一个,她的头发不知用什么洗发水反复洗过,温顺地流下来,流下来,流到肩膀上,像一股黑色的泉水,隔着一丈多远就能闻到幽幽的香味。她唱得很好,我和大家一起鼓掌,她的表情和做派也多少和王菲有点像,但是,当这首歌慢慢消逝的时候,她的表情和体态变得僵硬和呆滞,声音也越来越不自信。我对她充满伟大的同情。我看着她,喝着科罗娜,想着一个丧失了自信的人站在所有的目光里,该是多么不幸,那滋味和被恋人抛弃的倒霉蛋站在寒风里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更多了一份局促。而日子里让人丧失自信的事情又是那样的多,那样的险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