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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婚启示录(重帖)

匿名  发表于 2001-9-8 19:25:02 |阅读模式
母亲说我是“忙劳骨”,妻子是我是“闲不住”,朋友说我是“够朋友”。不是自夸,我确实是这样的人。我这个人嘛,天生爱结交朋友,喜欢玩,兴趣也广:摄影、理发、文学、吹拉弹唱外加跳舞……朋友多了,事情也多,忙起来没个完。今天小张来让我帮他理个发,明天小李来要我给他扩印张照片,后天小赵来托我为他办点事,时而应约去聚会,时而应邀去游玩,实在没有事干就坐下来写点文字。说来也怪,我越是忙碌越觉得精神,整夜不睡也无倦意(不是吹牛);可一旦无事可为,闲个三、五天,就会病倒床上(也不是玄虚哟)。要不,母亲怎会叫我“忙劳骨”,妻子怎会说我“闲不住”呢?

前一段日子,我单位对面来了个东北姑娘,她租了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门面房,准备在那开个理发店。

那天,我也在场,因为房东是我的朋友西敏。由于理发店离单位很近,加上我有理发的嗜好,没事的时候我常去店里坐坐,很快便与这个东北的姑娘熟了起来。没多久,她就认我做她的干哥哥,于是,我便有了第一个干妹妹。

义妹姓章,名丽秀,我叫她“秀妹”。

秀妹那年刚二十二,正值青春妙龄。她的人长得和她的名字一样秀丽,黑发乌亮呈蘑菇状,柳叶眉下那对黑眼球煞是迷人,微翘的鼻子,两片薄唇护着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笑起来脸上的那对酒窝好醉人。听她说,家中有五个妹妹,她为长女;听她说,她是五年前学的理发;听她说,来港城已经三年了,原先在东方大酒店那儿开店;听她说,和男朋友吹灯后,才搬迁到这儿的……秀妹那儿,我要么不去,去了便跟她聊个没完。

一日,她面带羞涩地对我说,她想刊登一则征婚启示,想让我为她通过征婚的形式找个自己如意的郎君。我一听就乐了,近来我正愁没事可做,闲得快要倒下,何况又是义妹第一次求我,我答应了。

星期日,《港城广播电视报》上就出现了一条我为义妹刊登的那则征婚启示,最后落款是“联系人:连云港市解放路小学华文”。

三日后,我陆续收到了应征者寄来的信件,有的里面还有照片呐。

于是,我忙着为秀妹传书、当参谋……

于是,我忙着为秀妹给应征者按秀妹的意思写回信……

于是,我忙着为秀妹安排与应征者会面的时间、地点……

秀妹第一个会见的是个“穷光蛋”。他在应征的信中言道:“我是一个穷光蛋,家境一般,月工资不到三百元,除去吃穿零花外,所剩无几。身高一米七,相貌平平……”他俩谈了不足十分钟,便走出了“如意冷饮店”。完了,就冲这十分钟的时间,准不会如意。果然,秀妹没等我开口问她,便说:“大哥,这人太粗了,没法和他沟通。”

秀妹约见的第二个是位“党员”。在他的信中有这么一段:“目下,是改革开放时代,个体户一样是为人民服务,不比任何人低溅。我之所以应征,是因为我敬佩你的胆识和你的那种精神……”他俩走出“快乐咖啡厅”的时候,我看了下表,刚好半小时。回去的路上,秀妹对我说:“大哥,这个人给我的印象不错,谈吐不凡,够潇洒,只是……”我见秀妹没有要再说下去的意思,就追问道“只是什么?”她似不快道:“只是满口官腔,让人受不了。”算了,这个也没指望了。

与秀妹第三个相见的是名“孤儿”。他在信中有段挺引人注目的话:“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姑妈将我养大。总想有个自己的家,无奈自身条件太差,加上我太死心眼。但看不起我的人,我也决不会娶她。”这次谈得时间够长,我在“满意茶馆”外站立了足足一个小时也没见他俩出来,等得我都有些烦躁起来。也许是有门了,只要能成,多站一会也值得,我尽力压制自己那烦躁的情绪。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俩出来了。不用问,从他俩出来时的那股亲热劲,就知道双方定是满意无疑了。

“大哥,我把理发店的地址告诉他了。”那个“孤儿”走了以后她那兴奋劲儿还没退。

“是吗?那你一定是请他有空到店里来喽?”我问。

“是的。”

“谈那么久?挺谈得来吧?”

“是的。很抱歉,让你久等了。他给我的印象很好,诚恳,老实,心善。他说……”

“我真为你高兴,你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对了,余下的一些信件该回绝了吧?还有两个约会也取消了吧?”

“你说了算。大哥,我听你的。”

……

人说“度日如年”,可我总感觉不到这一点。这不,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这天,秀妹跑过来告诉我小王(那个“孤儿”)来了,让我过去陪他聊聊。我明白秀妹的意思,她想证实一下她告诉我的一切都是真的。也好,不妨过去聊聊。

嘿,这小子今天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经过精心吹理的发式配上那张英俊的脸蛋,显得极为精神,一件全毛中山装配上那条笔挺的直筒裤,看上去合身得体,脚上的接头牛皮鞋擦得乌亮。不错,不错。

他见我进来,似触电般立起身子,看样子还有些拘束。

“大哥来了,你请坐。”嘴还满甜的。

“别客气。你坐,坐呀。”

“听小章说,大哥待她像亲妹妹一样。这次征婚也是大哥……”

“是的。我不帮她谁帮呀?……”

“我看到征婚启示后曾犹豫过,现在看来那种担心是多余的……”

“有一点你要知道,秀妹她脾气有些急燥。还有……”

“这些她都和我说了,谁没有点脾气呢?……”
……

我和小王正谈着,突然闯进一个人来。此人浓眉大眼,留着高平头,那黑而密的胡茬包围着嘴巴。

“小章,你让我找得好苦啊。”他进门就冲着秀妹喊道。

“是你呀,小朱。好久不见啦。”看得出,他的到来给秀妹带来了一份惊喜。

“要不是那个叫华文的为你登了征婚启示,我还真不知到哪去找你呢?”姓朱的嗓门真够大。

秀妹将我和小王给姓朱的作了介绍。姓朱的用敌意的目光打量着我和小王,店内的空气顿时显得有些紧张,让人觉得难受。

原来姓朱的是秀妹的追求者,要不是秀妹当时有了男朋友,也许会考虑他。当他得知秀妹与男朋友分手后,便去东方大酒店找她,结果扑了空。看到征婚启示后,就找到这儿来了。

“大哥?朋友?”姓朱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冷不热地说,“真想不到,关心你的人还不少呢。”

我见小王那副尴尬的样子,就没再理会姓朱的,与他继续聊。姓朱的见我并不理会他,也没再说什么,同秀妹侃了起来。看那情形,秀妹和他还挺亲热的。

……

后来,姓朱的几乎每天都要来理发店一趟,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后来,秀妹见我去了,很少说话,像是有意在避开我,特别是姓朱的在的时候。

再后来,我很少去理发店,怕因此影响她与姓朱的关系。听说小王也不再去了,有一次姓朱的竞要打他。

再后来,秀妹搬走了,连声招呼也没打。直到收到秀妹的来信,我才知道她再次搬迁的原因,那信我至今还保存着。

大哥:
真是对不起,没和你说一声就匆匆地搬走了,望能谅解妹妹的苦衷。
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我近来对你有些疏远,我是没有办法,也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你为我有任何不愉快。小朱说过,和我分手的男朋友、小王,还有你,是他最讨厌的、最不愿见的人。他不准我和你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来往。他扬言我跟你们中间谁来往,他就和谁拼刀子。我知道他是个小心眼的人,容不得异性与我接触,特别是你们但个人,他说到就能做到。我怕你受到伤害,所以尽量避开你。
哥,你知道吗?为此我同小朱吵过几次,为此我偷偷地流过泪,为此我想了好久好久。我没用,我对不起你,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离开,只有躲避。
哥,你能理解我吗?你能原谅我吗?但愿我们能有欢聚的一天。
妹:丽秀

看了信后,我什么都明白了。秀妹不会再回来了,我从此也不会再有这个义妹了。

为了不影响她与小朱的关系,后来我一直没有找过丽秀。听说,他们结婚后,小朱一听到我的名字或“征婚启示”的事,就会同大发雷霆,同秀妹大吵大闹一场。

1990.12.14.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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